书房外喊杀之声不绝于耳,萧飞骕终于束手就擒。
祆教叛乱,最终因内乱而就此告终。
***
萧飞骕被押回太延后,被安置在毫州王府。只是今时不比往日,不过小半月未见,这太延的毫州王府已是一派凄清。
毫州王虽能在这王府里如旧生活,奉养之准一如从前,他却踏不出王府门去,整日里只能独自坐着。他现下只指望着萧骏驰看在长子年岁尚幼的份上,莫要为难平朝云母子。
一声厚重响声,王府大门推开了,萧骏驰携着一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体态纤弱、面如梨花,正是令萧飞骕魂牵梦绕的平朝云。
“云儿!”萧飞骕灰败的脸上陡然有了神采。他扫一扫衣上灰尘,打起精神来,向平朝云步去,道,“是我无能,牵累了你们母子。这段日子你可有受委屈?”
说罢,他又转向萧骏驰,恳切道:“三弟,我知你必要杀我。但稚子无辜,珩儿尚未知事,如今我只求你能放他一条生路!他好歹也是萧家孩儿,只要不再认他,送入民间,也没什么大碍……”
“二哥可真是想的周到。”萧骏驰望一眼平朝云,道,“当初姚大夫人死时,大哥怎么不见有这样温情?”
提起姚家之事,萧飞骕的面色变得颓然。他顾不得平朝云在前,颓唐地坐了下来,道:“胜者王,败者寇;若是换做你,必然也会做同样之事。……罢了!人各有命。”
萧骏驰却没再说起姚家之事,笑道:“二哥你且放心,平氏之子当然无辜,竞陵已打算好了让他继续跟着平氏生活,日后好吃好穿招待,会令他活的好好的。”
萧飞骕微露释然之色。
“今日,朝云便是来与王爷辞行的。”平朝云上前一礼,含烟带露似的容貌不改当年。她起了身,道,“这孩子虽不是王爷的骨血,却得王爷视如己出,也是大幸了。”
萧飞骕面色一僵。
“你、你说什么?”他面色微狞,喝道,“云儿,你糊涂了?珩儿怎么会不是我的孩子?”
“糊涂甚麽呢?”平朝云抬起眼帘,面容惹人心怜,“当初王爷是如何得到了云儿,王爷已不记得了么?这孩子,自然是张郎的。”
萧飞骕怔怔后退了一步,忽然暴出了一声嘶吼,像是什么野兽。那平朝云却不管不顾,又低头见了一礼,随即便告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绿色的光芒,洒遍魏国。
第89章 离别绪
晚夏杪月, 暑气侵宵。
祆教叛乱终被一扫而净,山川重复清宁。太延的街市里,重现出一片鼎沸喧闹的繁华来。
一辆马车驶过微山五门,穿行过热闹已极的街道,向着竞陵王府驶去。才行了半道, 便听得对面传来马蹄之声, 原是一个年轻将领策马而来。
“总算是来了!”
宋枕霞勒了缰绳,翻身下马, 几步便走到那马车旁, 伸手就要去撩车帘子, “妹妹这一路上可好?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便提前差人送了书信,好早点叫你回家来。”
说到“回家”, 宋枕霞那娃娃脸上便有了一分笑。
“宋将军, 这杵在大路中间, 怕是不太好。”车夫有些为难, 看了看前后,“小的怕一会儿又有其他贵人来……”
“也是!”宋枕霞哈哈大笑起来,“是我耐不住想见妹子,急匆匆地就自己跑过来。时隔多年,采薇才回太延来,我心底欢喜。”
说罢,他就重新上了马,慢悠悠地牵着马行在马车旁, 不时向那车窗里问些什么。
“妹妹还记得不记得了?这条道再往前,便是咱们家。当年阿娘最喜欢带着你出来转,说是要看什么月亮。有一回险些被飞马冲撞了,阿娘差点徒手就把人家给拆了……”
许久后,那马车里才传来细细弱弱的声音。
“采薇有些……不大记得了。”
她这话说的虽轻,却还是叫宋枕霞听出了一分哭腔。
他和宋采薇本姓姚,原本是这京中姚家之后。先帝身死之时,姚家被毫州王趁着新旧交替的忙乱之时泼了一个谋逆污名;那之后,姚将军与姚大夫人都去了,唯有兄妹两人辗转流离,最终在萧骏驰身旁以“宋”姓活了下来。
为斩草除根,毫州王这些年时不时便会动手,想要顺手除掉这两兄妹。只是竞陵王府保卫重重,并非那么好得手。多年后,毫州王才借祆教之手成功了那么一回。
只不过,如今尘埃落定,毫州王下狱、费木呼问斩,当年谋逆一事水落石出,姚家也得以沉冤昭雪,重复旧日光辉。以是,宋枕霞才命人千辛万苦接了妹妹上太延来,要带她归家。
可惜的是,宋采薇离开太延之时,尚是无知稚幼之龄;如今再回来,却已不记得了太延景象。
两人到了竞陵王府,宋枕霞扶着瞽目的妹妹下了马车,领他去见了萧骏驰与姜灵洲。夫妻俩恰好在一块儿,世子萧逾璋也在,院子里便热闹了起来。
“早两天我就让枕霞把你接来,盼了些时日,采薇终于来了。”姜灵洲说,“不过,如今太延还有些忙乱,怕是我不能常陪着你。”
“不敢劳烦王妃娘娘。”宋采薇有些惶恐,“还请王妃娘娘……恕了当日之事。王妃娘娘之所以在竞陵被掳走,都是因为采薇之过……”
姜灵洲微愣,想了许久,才想到她指的是她被掳去召城一事。
“你要不说,我都忘了。这样一桩小事,算的了什么?”姜灵洲语气轻快,似是一点都不在意,“要不是去了召城,我还见不得我皇兄呢。”
宋采薇听着,心底越发忐忑。
这样大的事情,王妃娘娘竟然只说“这样一桩小事”,她心底觉得极是不可思议。
两人谈说了一会儿,萧逾璋忽然抬起了头,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模糊不清的东西。姜灵洲命仆妇将孩子抱了过来,说:“对了,采薇还不曾知道吧?这孩子呀,被王爷取名作‘逾璋’,小名春儿。若是采薇要留在太延,怕是以后要常常见到这小家伙。”
宋采薇听着她的话里并无怪罪之意,温和一如从前,才悄悄安下心来。她虽然看不见,但听到那孩子咿呀学语的声音,便觉得十分可爱。
“恭喜王妃娘娘。”她由衷地道了一声贺。
自始至终,她都不敢问及一个人,生怕戳了别人痛处。哪怕她已经在心里记挂了一路,也不敢张口吐出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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