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应君玉便跟着这老头去了一趟齐国。沿途吃吃喝喝自是不必说,待到了齐国都城华亭,那老头去了没多久,便捧着一道解开的多极连环回来了。
“应先生,愿赌服输。”老者道。
“这……”应君玉极是惊诧。
最令他惊诧的,不是有人解开了他的连环,而是那解开者乃是个恰好十岁出头的孩子。应君玉只见过他一回——这孩子披着斗篷而来,俊秀的面庞上神情内敛。他虽寡言少语,却身带贵气,衣饰煌华,显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兴许,还是个皇子呢。
这孩子当着应君玉的面,重解了三遍连环。末了,他还淡淡说:“我不算聪明。如果送给河阳的话,她定能解的比我更快。”
这句话,气的应君玉险些栽倒。
也不知道这河阳是谁?又是哪家的孩子?
后来,应君玉得知了他的名字——他叫刘琮,乃是前朝遗脉,确确实实是一位真正的皇子,只不过生错了时候。如今的齐国天下已不姓刘,而姓姜了。
愿赌服输,应君玉将自己的十年光阴交给了这位前朝皇子。刘琮幽居深宫,想要出宫并不容易。以是,应君玉只能见着刘琮的前朝旧部,与那些胡子长长的老头儿为伍。
刘琮虽招敛了应君玉,却并不用他,而是用金银好酒供着他,令他来去自如、快意潇洒,在齐魏间闯出了一个响亮名号。
应君玉知道,没人会白白对他好,刘琮将来定会用他。果不其然,三年后,第一道命令便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刘琮要应君玉仿制魏国玄甲军鱼符,再将其送到毫州王萧飞骕手上。
这其中的门门道道,应君玉稍稍一想便能想通。
刘琮怕是和那毫州王做了什么约定:你今日助我夺得军权,我来日便助你匡复旧国。应君玉愿赌服输,愿听命仿制鱼符,可他却不愿卷入这桩惊天阴谋中去。因而,他悄然无声地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他私留下了制作鱼符的图纸,及与毫州王往来的书信,将其封在自己的得意机匣中,又上了一道秘钥。如此,若是他日东窗事发,毫州王要杀他灭口,他尚能有一搏之力,可以此为把柄,谋求一条生路。
现下,那藏着图纸与书信的机匣,便在姜灵洲手中。
而那柄开启机匣的秘钥……
“应先生说,毫州王得知这匣子存在,几度欲毁其痕迹。因应先生一路辗转奔逃,那秘钥便不慎遗失,不知去了何处。”姜灵洲抚着那老旧机匣,道,“后来,为免毫州王一路追杀,他便遁入齐国,老老实实地跟着刘琮了。”
“我知道那秘钥在何处。”萧骏驰忽然说。
“王爷知道……?”姜灵洲讶然,“在何处?”
“原本,应是在宋采薇的发簪里。姚大夫人当年辗转得到了这柄秘钥,便将其贴身戴着。只是不等姚大夫人雪冤,她便也去了。这簪子,便落到了采薇手中。这些年来,采薇一直贴身佩戴,从未离身。”
顿了顿,萧骏驰叹道,“只是王妃被从竞陵掳走那次,采薇也遇了袭,那发簪也不知所踪。不知是去了毫州王手中,亦或是祆教主祭的手中。不过,主祭与毫州王二人都在太延便是了。”
兜兜转转,一切矛头,又直直转回了魏国太延。
若要找出谋害先帝真凶,令姚家沉冤昭雪,那便边必须拿到祆教与毫州王一派所持有的秘钥。如此一来,两人非返回那风云跌宕的都城太延去不可。
“没想到呀……”姜灵洲将机匣放在膝上,笑道,“本以为你我离开了那满是烦心事的都城,便不用再回去了,如今却偏偏事与愿违。不过,能与王爷和春儿在一道,妾身心里极是安稳。”
“王妃留在竞陵也成。”萧骏驰道,“太延如此危险,我又怎么能让王妃以身涉险?”
“王爷不记得了么?妾身说过,既为夫妻,便当风雨同舟。”她微微一笑,声音极是从容,“更何况,妾身可不想一个人待在竞陵,无聊透顶不说,还见不着王爷。”
“见不着本王,才是大事吧?”萧骏驰笑道,“我已打算好了,再过十日,便启程直返太延去。至于入京的理由……本王也想好了,王妃不必忧愁。”
他家王妃都生了个大胖小子了,当然是要捧去给萧武川瞧一瞧啊!
这心思诡谲阴沉的小皇帝,肖想了王妃大半年。如今,萧骏驰与姜灵洲美美满满地生了孩子,就是该让这家伙瞧一瞧!
“回魏国之前,妾身还有些事要做。这次只在幽燕待了一段时日,妾身怕母后、祖母怨怪,因而想修书一封,托人带回华亭,安抚家人。此外,召城大火,流民失所,妾身想命人去开棚施粥,好叫百姓们好过一些。”
“放手去做便是。回了太延,王妃恐怕也不能如此随心所欲了。”萧骏驰说着,眸光一冷。
——这一次,他若回到太延去,必会一举扫荡沉珂。
——再过不久,太延定会云开雾散、天穹见明。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回都城,就是最终卷啦有的伏笔都提起来ww
萧骏驰:我已预感到了,我的儿子将来会是个女装大佬。
萧逾璋:……【有这样一对爹娘,我能怎么办啊我很绝望啊!】
凤翼龙鳞
第80章 归太延
春来花开, 山野上次第绽出姹紫嫣红。一列车队,自齐国幽燕入了竞陵郡,又朝太延行去。大半月后,才抵达了魏国国都。
微山门一别如昨,朱红门扇依旧气势恢宏。门外青山绵延, 一遮半掩着佛寺檐角。梵音绰绰, 如入天境。白鸟当空而过,隐入云雾之间。这幅模样, 与往昔并无多少差别。
姜灵洲这次回太延来, 心境与从前已大有不同。虽这太延是步步惊心的国都, 可她已没了初初来时的惴惴与忧虑。也许, 是因为夫君与孩子在旁,她的心里已大有底气了。
入了微山门, 热闹喧嚣迎面扑来。吆喝叫卖声、凌乱脚步声, 并着马蹄踢踏之声, 糅作一团。抬帘望去, 熟悉街景近在眼前,满是生动人气。
这一回,竞陵王府的车马已不能在天子道上行驶,只得老老实实待在旁侧。百姓见了,却依旧纷纷避让,恭敬如前,不敢有所冲撞。
很快,王府大门便出现在了眼前。
“王妃收整收整, 晚上到宫里头去。”萧骏驰下了马,来牵姜灵洲的手,“许久不见陛下,兴许他又动起了什么歪脑筋,为夫还得想想怎么对付他。”
两个人回了太延的王府,府里的下人自然是欢喜已极。因两人返回竞陵而清寂已久的王府,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唯一的遗憾,便是傅徽与宋枕霞都未一同回来。宋枕霞是有公务在身,要过段时日才来;而傅徽则是……不愿回来,独自留在了太延城外。
入了夜,萧骏驰与姜灵洲都整理了仪容衣装,带着萧逾璋去了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