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王妃
姜灵洲的笑,有些硬邦邦的。萧骏驰好像是被她这幅表情取悦了,终于松了手臂,还她自由,又道:“听兰姑姑说,王妃想寄书华亭。王妃欲书何物?竞陵替你成信。”
说着,他便提起桌案上的笔来。
看这架势,似是要替姜灵洲写信。
姜灵洲正因他松开了自己而偷偷释然,闻言,紧张道:“不敢劳烦王爷。这等小事,妾身自己做便好。”
“王妃嫌弃你夫君的字?”萧骏驰挑眉,语气里有几分揶揄:“……你可知,你夫君下笔成书,一字千金,须以‘城池’相易?”
姜灵洲默。
她记得萧骏驰的字,铁画掣驰,骨力遒劲非常,确实让人神往不已。
她决定向夫君低头。
于是,姜灵洲仪态妥帖大方地立到了桌案边,挽起袖子,想要替他磨墨。
皎纤五指撩起起黛乌色袖口,露出一截似藕手臂。
腕骨细细,肤白如腻。
萧骏驰提着笔的手一直停着,悬在纸上,一动不动。他的目光亦然,粘在王妃露出的手腕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生了根。
姜灵洲看他一直出神,久久不动,便唤了他一声。
“王爷?”
“……王爷?”
连唤两声,萧骏驰才回过神来。他淡然垂眸,神色沉静,道:“王妃见笑了。方才只是想到了一些身外之事。”
姜灵洲看他表情正经,不由有些好奇地问:“何事?”
“五盖有贪欲盖、嗔恚盖、惛眠盖、恶作盖、疑根盖。不远五盖,则障心、蔽心,不得结业,永持轮回。”他声音淡淡,正经得很:“只是偶然想到了这句罢了。”
姜灵洲不吝啬地夸他:“王爷博学多识,令妾身自愧不如。”
萧骏驰表情不动,犹如无波古井,内心却全然相反。
——糊弄过去了!
要是姜灵洲知道,他刚才盯着她的小手腕子看得出了神,那可就糟糕了。
墨是扶风松墨,色泽浓厉。他下了第一笔,其后铺陈开的字迹便如游鱼在水,飒然自得。
“别的无甚想说,只说我一切安好便足矣。”姜灵洲说。
“不提些别的?”
“不提。”
姜灵洲笑语晏晏,内心却很想把萧骏驰喷一顿。
他代替她写信,她还能说些什么?
——“萧骏驰狼子野心,拘我于府内,父皇救我”?
——“幽燕城下魏军撤否?若不撤,我便以身刺竞陵王”?
萧骏驰写完信,搁下笔杆,一边待墨迹干透,一边状似无意提道:“我已将幽燕余下的城池还了回去。你父皇为表诚意,裁了万两银于魏。王妃,现下齐国百姓安泰,再无战事,这都是你的功劳。”
他也毫不吝啬地夸姜灵洲。
姜灵洲盯着桌上的信纸,内心还有几分恍惚。
——百姓安泰,再无战事。
这短短数字,竟似凝了许多心血,叫她有种肩头一松、如释重负之感。
萧骏驰一直看着她的面容,见她表情变化莫测,最终归于平静,便笑说:“你也不用谢我。幽燕归于齐,正如河阳归于竞陵,乃天意也,不可违背。”
天色有些暗了,屋外灯影渐上。
天地间似又飘起了薄雪,琼枝素宇,落寞无端。檐下昏灯晚照,映出一庭黯淡。
姜灵洲瞄一眼天色,问萧骏驰:“王爷,天色已晚,在哪儿摆餐?”
他们是夫妻,本当是同桌而食,共枕而眠的。
只是,萧骏驰自书案后站起来,摘了斗篷,道:“竟陵郡府里还有些事儿,我不留了,去书房。王妃早些休息。”
他竟如一个客人般来去匆匆。
姜灵洲微垂眼帘,走上前去替他披上了斗篷。她看着自己的手指穿过绸结,低低道:“王爷,妾身还有一事相问。”
“……嗯?”
萧骏驰半阖眼眸,语气有些懒。
他想,八成又是要问齐的事儿吧。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