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秦王,一朝跌下顶峰,狗吃屎一般摔在了地上,他当然渴望别人救他,萧澈自然也知道,萧晟是不屑于向他求救的。
萧澈转身他,走向那牢房中略高出去一块的地方,那放台子堪堪能够容纳一人躺下,天牢中关着的大多是皇亲国戚,或是朝中官员,因此也还算优待,上铺着的被褥勉强还算是干净的,下边垫着一层茅草,勉强比直接躺在地上要强很多。
萧澈坐在那台子上,他看向跪在地上的萧晟。
萧晟上了手镣脚镣,他一动弹,铁质手镣脚镣会发出碰撞声,那是属于失败者的声音。
萧晟想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体面一点,他轻轻甩了甩头发,散下的的发丝将他的狼狈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父皇寿宴,九弟不去宴会,来本王这里是做什么?”
本王。
随着赐死的圣旨降下,秦王的爵位也一并被削了,这样的称呼已经不适合他了,他现在是罪人,是明日午时就要问斩的罪人,他应该以罪人自称。
萧澈并没有介意他对自己的称呼。
他挽笑道:“看来皇兄过得还不错。”
这话实实在在的事对萧晟的侮辱,萧晟现下已经连后宫里宠妃养着的一条狗都不如了。
萧晟哼笑道:“本王过得如何自然不用九弟操心,九弟倘若有这份闲心倒不如关心关心自己,九弟以为与太子同营便可报你余生无虞么?”他起身,微沉了一口气道:“九弟以为九弟如今境地是本王一手造成的么?这其中当真没有太子的手笔么?”
萧澈是无意争,可并非是连自保的路子都没有,宫中莫说太子和秦王,哪怕是皇上身边都有萧澈的人在,皇上、太子、秦王,这些人做了什么,萧澈全都了然于心。
天家,哪来的什么好人。
坐在那把椅子上的要提防着下面觊觎这把椅子的,觊觎这把椅子的要时时刻刻的揣测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的心思。
不管是觊觎的,还是已经坐在上面的,一个个心思都浓厚的很。
萧澈不愿意成为他们,却要时刻防备他们。
“太子的手笔?”萧澈装傻问道:“太子殿下心怀国政,上为父皇分忧,下为黎民思虑,太子殿下能有什么手笔?”
“你当帝都满城的风雨便是本王一人搅弄得么?”秦王哼笑,直到此刻,他依旧觉得萧澈可怜,他道:“若没有太子的手笔,你当本王安排的刺杀是如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萧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愚蠢。”
萧澈轻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本王自是愚蠢,可愚蠢自有愚蠢的好处,皇兄倒是聪慧有余。”他的目光放肆打量了萧晟一阵,他道:“只是皇兄聪慧,如今怎么落得如此地步了?”
萧晟一时无话,却也想着反驳萧澈:“如此地步?本王还是那句话,本王过得如何,落得什么地步,自是不用九弟操心,自有母后替本王做主。”
萧澈似听得了什么笑话,他放声笑了两声,他眼底带着笑意看向秦王,他道:“皇后?看来皇兄对自己的处境认知仍然是不清晰,自午后父皇降了赐死皇兄的旨意,直至此刻已过了约三个半时辰,皇后自然已经知晓此事,可皇兄到现在可曾被提审?只怕喊冤都不曾走出过这间牢房吧。”
一瞬间,萧晟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连里衣都扒了个干净,随后被人扔进外头的冰天雪地里,如此仍觉不过瘾,一瓢凉水顺着他的头顶淋了下来。
萧晟的气焰渐弱。
萧澈起身,他缓步踱至萧晟身前,他弯腰,丝毫不惧的望向萧晟的那双眼睛,大约是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萧晟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未干的泪痕挂在脸上,实在有些可怜。
萧澈却毫无怜悯的意思,他看着萧晟的那双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子殿下的手笔,本王来日自会还给他。”他伸手拍了拍萧晟的肩膀,又道:“至于皇兄,本王劝皇兄切莫再抱不切实际的幻想,到了地底下也走得慢些,皇后娘娘,很快就会追上皇兄的,届时在地下母子团圆,皇兄也好问问皇后娘娘,怎的昔日母子情深,如今却是连来看一眼皇兄都是吝啬。”
萧澈的笑意落在萧晟眼里似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魔一般,他笑的和小时候是一样的,即使受了欺负,萧澈也仍然会摆出一副傻呵呵的笑意,彼时的萧晟自然不会知道这笑意背后藏着的是什么。
如今,萧晟却是清楚的明白了,这笑意的背后藏着的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绵羊,而是一只狼,是一只嗜血的狼。
待萧晟缓过神来,萧澈依然走出了牢房,他亲手落下了萧晟牢房的锁,他将牢房门的钥匙丢在地上,那是萧晟触及不到的地方。
萧晟猛扑向牢房,坚固的柱子成排的挡住了他的去路,将他困在这一隅,唯有嘶喊诅咒能泄其胸中滔天的恨意。
“萧澈!”萧晟怒声吼道:“你当你今日便是赢了我么?你来日下场必当比之我今日不如,你所求永不会如愿,所得皆不会是你想要的!萧澈!你这一生都将是屈居人下的可怜虫!”
萧澈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萧晟的嘶吼声落在他的身后,他只当做没听见。
熙宁帝的寿宴设在辉明殿,萧澈去的时候晚宴已经开始,无人在意萧澈是否来了,也无人在意缺席的萧澈去到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