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在乱世,外有蛮贼, 内有向徳党, 凭他一人将大魏撑了起来, 他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大魏能海河宴清。
只是可惜国贼尚未除尽, 他却提前薨世。
姬姮一瞬泪水涌出, 失魂落魄,转身冲往殿内跑。
她步履蹒跚,跑到床前只见皇帝已然七绝, 她霎时跪下来, 再难维持住表面平静,她捂起脸伏在地上,泪珠顺着手的边缘滑落, 掉在大理石地面上凝出水涡。
陆韶慌忙要扶她,手才搭到她肩膀, 只听她破碎着声哭出来,“父皇……”
陆韶蹲到地上,半臂搂起她,手扶着她的头靠在颈边, 他抱她起来,她立时张手往他面上打,“滚!”
她返身还想往龙床上抓,眼泪落了陆韶一身,陆韶不顾她挣扎,抱她往偏殿走。
姬姮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皇帝越来越远,那些太监上前来给皇帝换衣,她突然尖叫道,“谁给你们的胆子碰他!你们别碰他!你们滚!”
陆韶快速走进偏殿,她仰着脸哭泣,从小声到大声,到最后对陆韶拳打脚踢,张口撕咬着他。
像极了无助的困兽。
陆韶张手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抚她,“姮姮乖些。”
姮姮。
她仿佛还能听到皇帝在她耳边声声叫着她,她痛苦的埋在陆韶胸前,哭的抽噎,她哑着声一遍遍叫着父皇。
她喊了这么多年的父皇,到今日没了,从此再也没有人会像他那样叫着自己,对她凶对她仁爱,她再也不能跟他撒娇争吵。
她骤然抓着陆韶,嘶叫道,“你闭嘴!你也配叫本宫姮姮!”
陆韶紧看着她眼,凝声道,“您还要不懂事到什么时候?您的父皇驾崩了,百官在等着臣去宣旨,您是要闹的让他们都看笑话?”
姬姮顿时扼住声。
陆韶小心擦着她的眼泪,扶她坐起来,“往后大魏是小殿下当政,您是当今天子的胞姐,按理该被册封为长公主,您往后受朝官瞻仰,万不能在这个时候任性子行事。”
姬姮双手颤抖,咬牙憋着哭,“你出去。”
陆韶放她坐在凳子上,跪地上给她整理裙子褶皱,他的手上还有被她咬到的伤,他浑不在意,姬姮就这么看着他,他穿着赤红曳撒,头上戴的宦官帽沿有金边,那两条组缨在半空晃荡,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她的膝盖,她突的踢开他,闭目道,“你走。”
陆韶抿了抿唇,还是摸一下她的头,转身出偏殿。
姬姮攥紧手,她不能心软,到了这个时候,下一步皇弟登基,他们终于站在高位上,纵使有诸多艰难,他们也踏过去了,父皇不会再禁锢她,陆韶也不能。
——
陆韶进到寝殿,皇帝的衣服已经换好,他踱到大殿前,扫过那满地朝臣,侧眸跟身边捧着遗诏的太监道,“宣吧。”
那太监便拉开遗诏,尖声念道,“奉天诰命,幼子姬焕性情恭顺,人品谦良,深得朕心,朕自知天命已达,断不敢违逆上苍,朕归去后,着姬焕即任帝位,钦此!”
这道旨意一落,地上的官员原还挂着泪,立时争吵了起来。
“小皇子才七岁,以他这弱龄怎堪大统?”
“陛下向来英明神武,绝不会拿皇位开玩笑,这封遗诏必定是假的!”
随着这声假的出,那些大臣都被激起了情绪,纷纷开始指责陆韶。
“刚刚只有陆厂督一人在殿内,谁知道这遗诏是不是陆厂督篡改的?”
“陛下刚去,陆厂督就包藏祸心,你眼里还有没有陛下!”
“这封诏书我们不认!皇位该从长计议!”
鲁昭这时从朝官中站出,“小殿下是陛下亲子,陛下传位给小殿下,轮得到你们这些人说不认?”
太把自己当回事。
工部尚书气的伸指对着他大骂,“竖子无礼!我等是为江山社稷顾虑,你懂什么!”
“小殿下虽年幼,但也有长大之时,诸位大人都是朝中栋梁,有诸位在,何必担忧国政不稳,”安雪麟润着笑对他道,转头又看向陆韶,“陆厂督自来受陛下器重,断不会篡改遗诏,各位大人都是忠臣,以己度人,也能明白。”
他倒是会说话,只可惜这个节骨点儿上没人会被他的哄住。
立时便有另一人站出来大声道,“正因为我等一腔忠心,才不愿相信陛下的这道遗旨,陛下为人精明,现今边境不稳,他岂会放心将皇位交给小皇子,小皇子太小了,便是本官等人等的,大魏也等不得,本官等人心忧大魏!断不能遵从这道遗诏!”
陆韶笑看着他口吐飞沫,只在下一个朝臣出来前拍掌道,“那依诸位大人看,该立谁为帝?”
那些人面面相觑。
片晌礼部侍郎朗声道,“奕王高风亮节,礼贤下士,能堪大任!”
陆韶点点头,问道,“还有吗?”
其余人摸不准他的心思,但这个时候他们也无心揣测他的想法。
另有刑部尚书道,“奕王固然不错,但他身体羸弱,只怕国事烦忧,又会病倒,不若择襄王,他自来稳重,身体也强健,更是带兵打仗的好手,如他即位,必能延续陛下魄力。”
“本官看不如选永王,永王心性阔达,能文能武,文可以咏诗作画,武可率兵直入西疆腹地,没有比他更适合登基的皇嗣了,”又有大理寺少卿出声道。
陆韶哈的笑,“你们这是在逗咱家呢?蹦出来这么多亲王,都是你们心里的皇帝,干脆把大魏瓜分算了。”
他手指向那三人,笑变得古怪,“分成三半,让你们的奕王、襄王、永王登基,都当皇帝得了!”
那三人当即愕然,旋即刑部尚书吹胡子瞪眼,“你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本官等人都是为大魏好才提出的人选,你休要混说!”
陆韶悠长的哦着,抬手往四周禁军招过,那些禁军便上前来将这些朝臣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