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姮抬眼注视他,他穿的赤色蟒袍,腰间系鸾带,足登玄金皂靴,和以往相比更气派,她缓慢将手搭在他胸口的蟒纹上,那条蟒生出了爪,尖锐锋利,不仔细看,会误以为是龙,她的手好似被蟒爪握住,她突的手一缩,冷声说,“已经过了一月。”
她不想再浪费时间,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一个小小的风寒到现在还反反复复,三不五时的喝着药,她担心父皇的身体,但也怕他哪天真的倒下,她什么都没有,到那时她就真的只能依靠陆韶。
她不想被一个太监困住。
陆韶微笑,“春闱就要到了,臣琢磨着是个好时机,趁着举朝都盯着科考,到时放出风声,咱们葫芦巷出了个女神童,想必会叫陛下惊讶。”
姬姮眸子稍定,重新把手搭回他的肩膀,仰头朝他弯了弯眉,“本宫暂且信你一次。”
陆韶眼神直愣,手探过来包住她的腰身,矮下头含住她的唇。
姬姮张着唇受他肆掠,眼中涌出水雾,她在片刻坍塌着脊背,感受到肩头衣衫下坠,他的手拢在后颈处,像是擒住了她的命脉,她眸光泛空,任他随意摆弄,快陷入漩涡时,屋门被敲响。
陆韶猛地抬起头,看着她倒在臂弯里,面似桃花,唇红的叫人一眼就想衔住,细颈伸直,一只手就能扣在掌中,稍微用力,这细脖子便会被折断。
只要她不说话,她更像一件易碎品,美丽、脆弱。
陆韶将衣裳提好,想扶她躺回去。
姬姮便在这时动了,她曲膝坐直,手扯住他的衣领道,“本宫没说停,谁叫你停的?”
陆韶眉尖挑起,笑问道,“还要臣抱怀里?”
姬姮将人按倒,自上而下俯视他说,“本宫让着你许多了,你只配被本宫骑在头上。”
她太执着这姿势,仿佛只要他一直被她压着,他就一辈子是她的奴才,哪怕回回到最后成了他一人快乐,她还得叫他托着,必须要逞强,便是哭也要让他翻不了身。
陆韶喉结快速动了动,眼中浓黑溢出,他舔着唇角道,“既然殿下喜欢,臣也只能让殿下如愿了。”
不过是骑在头上,只要她不跑,他有求必应。
他扯下围帐,两人的身影被彻底遮挡了下来,屋外头王欢还在拍门,全然没听见里边儿偶尔漏出的几声低音。
“厂督!您在不在?奴才干了一票大的,李明启这狗官死定了!”
“您开门啊!”
他杵门口叫了好几声,不见陆韶回音,便以为他不在。
他噌噌跑去公主府,公主府的大门紧闭,直接没让他进,他气的没处发,不得不折回来,这一来一回,那屋里的灯倒是亮了。
王欢怕屋里没人,戳破窗纸往里瞅,一眼见他家厂督单手抱着九殿下,两人衣着整齐,厂督小心翼翼给人顺背,九殿下脸都白了,眼睁不开,缩在他身上时不时发颤,那两只纤足被厂督握在手心,墨发如瀑,悉数垂到他膝头,只那么一眼便陡然让人脸红。
这九殿下生的太好,都不像人了,怪不得厂督能任打任骂,还要把人当祖宗捧着。
屋里陆韶察觉到外头有人偷看,剔下手上扳指冲窗户边飞抛。
王欢急喊了一声天儿爷,蹲地上才躲过眼瞎的可能。
屋门自内打开,陆韶的声音传出来,“你小子不想要眼睛了?”
王欢佝偻着腰站到门口,也没敢往里瞧,中规中矩道,“奴才叫了您大半天,您都不搭理奴才,奴才这不是急得才冒犯了……”
陆韶还抱着姬姮,低眼看她缓过气,才脸色泛阴道,“急什么急得火烧屁股?”
“奴才带人去五柳斋,正好碰上李明启在会客,那宴上有不少朝官,李明启还抱着个小姑娘,看样子也就十四五岁,”王欢停顿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往下说。
陆韶手按了按,示意他闭嘴,旋即要放姬姮回床。
姬姮扒着他的胳膊,睁眼起来瞪着他,“你们瞒着本宫什么?”
陆韶一本正经道,“臣是叫他去抓人的,自然会遇着些不堪入目的脏污,您就别听了。”
“本宫就要听,让他说,”姬姮跟他僵声道。
陆韶抿紧双唇,半晌对王欢道,“往下说。”
“他们凑一起都在说春闱的事,直说如今吏部有鲁昭,向徳书院的学生不好考上,他们想着要不要和鲁昭探探口风,若鲁昭识时务,他们自然也没所谓,若鲁昭敢跟他们作对,他们决不能容他在朝堂上,”王欢说道。
姬姮慢腾腾挪到床里,肃寒着面道,“你去抓李明启,何不干脆把这帮子人都抓起来,他们排挤同僚,死有余辜!”
陆韶抚平衣服皱痕,沉目道,“您说的简单,这么多人全下台,陛下走哪儿找人顶上?”
“翰林院内多的是进士,那些人在翰林院里呆了许多年,父皇想用他们都没法用,这么好的机会,把向徳党全数打尽,你为什么不肯?”姬姮质问道,只要向徳党没了,父皇就能培植自己的朝臣,不再受牵制。
王欢迟疑道,“奴才就抓了李明启,那小姑娘奴才给放了,其余朝官奴才没动……”
陆韶先前指明,只抓李明启,所以王欢进五柳斋,不管其他人说了什么,只把李明启扣押住带进西厂诏狱。
陆韶清浅一笑,朝他挥手,他忙不迭跑开。
陆韶起身去关门,姬姮抓了床边的杌子冲他砸,“本宫要向父皇揭发你!你对父皇不忠诚,你该去死!”
她手上没多大劲,杌子扔不了多远,陆韶伸脚踩在杌子腿上,杌子一下摆正,他端坐下来,跟她笑道,“臣对陛下自然忠诚,您又闹腾。”
他笑的极其可恶,姬姮气怄了一半,一瞬笑起来,“你不打算对付向徳党。”
所以,女人入朝为官的话也是用来骗骗她,好让她老实乖顺。
“向徳党是打不完的,六部九寺有多少职务?这些职务上可能多多少少都有向徳党,您只觉得臣在糊弄您,可您想过没有,臣抓了五柳斋这批人,陛下真的若是办了他们,从翰林院里调出来的进士入朝,他们能服众吗?他们真的能处理好各司事物?”陆韶缓缓说。
他说的都是事实,满朝的向徳党不可能一次性清出去,但是罢了这些有话语权的人,至少能做到杀鸡儆猴,他说的这些都是借口。
他就是要留着向徳党。
“你怕父皇卸磨杀驴,所以你干脆不动他们,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姬姮讥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