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韶板起来脸,“这说的过分了,英国公怎么说也是明事理的人,哪儿就逼着娘娘到这地步上,您才得陛下宠爱,身子也没复原,便是要皇子也得等上一段时间,掌印这话说的过分,都快把娘娘不当人了,随意生产,这跟猪有什么区别,咱家听着都气愤!”
杜雪荷得到他认同,哭的颤颤巍巍,“可他说是父亲催促,我能有什么办法?”
陆韶做出关切的神情,柔声道,“娘娘切莫太难过,英国公是您父亲,哪有父亲这么逼迫女儿的,再说您都升妃位了,陛下也疼着您,这孩子是迟早的事,英国公再不通情达理,也不可能这么着急,依咱家看,定是掌印假借英国公的名头给您施压,好叫您再顺从他。”
杜雪荷顷刻被他点通,可不就是,她都是妃位了,她父亲早先再不把她当回事,现在也该顾忌她的身份,她才是主子,她赶紧擦干净脸,笑道,“多亏您提醒了我,我这就写信给父亲,让他知晓我被刘公公压迫成什么样。”
陆韶翘翘唇,朝她行礼道,“那咱家就不打搅娘娘了。”
说着就要走。
杜雪荷急忙喊住他,“我,我在这宫里总归需要人,陆总督往后还能帮衬着我吗?”
其实她想的久远,她传信到家中,如果父亲真像刘乾说的那般,她自然不能再依靠这些人,有陆韶也不怕,只要她能一直受陛下宠幸,往后在宫里也不难过。
再者,若父亲还顾念她,跟刘乾决裂,那她更要找个比刘乾厉害的太监,到时候就不怕刘乾报复了。
陆韶压了压鬓角,勾唇笑,“咱家是奴才,娘娘是主子,奴才供奉主子,哪儿叫帮衬,这是咱家的本分。”
杜雪荷欢欢喜喜的笑出声,“陆总督是好人,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这就称上本宫了,到底是见识过权势好处的女人,变脸比变天还快。
陆韶笑着出了佳芙宫。
——
杜雪荷当晚写了封书信递回杜家,英国公看过信震怒不已,隔天就和刘乾断了干系,速度之快,让杜雪荷都惊奇。
不过不管怎么着,杜家跟刘乾划清了界限,朝堂中依附杜家的臣子闻风而动,都自觉不再私下跟刘乾联系。
一时之间,刘乾竟被排斥出朝堂,但他到底是御马监掌印,手里不仅有西厂,还掌着内廷财源,只要他不出差错,皇帝也不会立刻办他。
刘乾这人心思阴毒,眼见杜家这般过分,自是也想还击,他从甲子库中抽调出朝官档案,随便挑了几个外戚党羽贪污受贿的罪证呈到皇帝跟前,皇帝正愁治不了这些人,当下将这几人打入大牢,处以极刑。
刘乾一点损失也没有,还被皇帝夸赞了一回。
那头英国公一见形势不对,便又亲自去刘乾府上赔礼道歉。
于是两人又和好如初,只叫杜雪荷一人胆战心惊,她更坚定了再也不顺从父亲。
却说刘乾这两日车轱辘转,好容易歇下来,这身上的伤一好,他就着手让底下人找来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生的俊秀,除了身板瘦点,这模子也不比陆韶差,甚至更年轻些。
他转头就安排小太监进了直殿监,没两日这小太监便进到宣德殿做洒扫太监。
——
姬姮在府中将养了小半个月,原也没这么严重,只是公主府里要辟出园子供姑娘们入住,所以才耽搁了不少时候。
但公主府就那么大,那些女童读书识字尚且方便,但那二十个女兵训练就麻烦了,不说练武,就连骑马都跑不开。
到底耽搁了下来。
这阵子姬姮都没准陆韶入府,陆韶也规规矩矩的没有到她跟前晃。
那夜就仿佛是真的不存在。
夏季一过,入秋天凉的快,清早顶着太阳也不觉得热。
姬姮进宫不算早,到宣德殿时被告知,姬焕在明礼堂早读,她不便过去打搅,便进殿内等着。
宣德殿内宽阔,往左是书房,姬姮进去拣了本史册读着玩,瞧这笔迹应该是鲁昭誊抄的,这人做事很有自己的路数,抄个史册后头还附带着自己的见解。
她看着不觉入神,也不知过多久,那窗台前的花盆忽然掉地上砸碎,一个小太监赶忙过来,佝偻着背扫碎屑泥土。
姬姮放下书,踱步到窗边,垂视着那个太监,他穿的一身杂色盘领衣,是最低等的洒扫太监。
那太监立时匍匐在地,给她磕头道,“奴才叩见九殿下。”
姬姮乜着他,“抬头。”
那太监便仰起脸来,姬姮眯着眼眸在他脸上巡视,这是个极秀气的太监,他的面上还带着怯惧和稚气,这一幕让姬姮回想起当初见到陆韶时的情形,他也像现在这般胆小,让他杀个人都害怕的发抖。
可是陆韶长起来了,那股子胆怯不再显露,他比刘乾更可恶,杀人都不眨眼,也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叫什么?”
“奴,奴才小玄子,”小玄子讪讪道,他的头一直抬着,眼睛不由自主望着她,这样漂亮的女人在后宫里都鲜少能见到,但是刘公公说,他要想办法接近她,然后贴身伺候,光是想想他就已经开始飘飘然。
这名儿才是太监该有的,什么陆韶,只听名字就知道不像个好东西,她那时当真是昏了头才留他在身边。
姬姮伸出来手。
小玄子抖着胳膊要碰。
那边屋廊下,陆韶手腕上挂着一件轻裘,手里拎着食盒,就站在一盆兰草边看着他们,眸色寒的发戾。
姬姮嗤的一笑,照着小玄子的脸猛地给了一巴掌。
小玄子被打的发懵,匆忙趴地上道,“奴才错了,求殿下开恩……”
“滚!”
小玄子忙不迭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