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芙搞不懂艾德文和斯坦利为何笃定了魔术师一定会被牵连到丢命。说起来,在这个案件中,魔术师只能算是在无意中当了个帮凶,若是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结果,他也许得被关押、服苦役直到老死。但是现在孩子们都回来了,按照斯莱帕特草原的律法,他需要为自己的过失交上一笔罚金,再被关押上一段时间作为处罚就够了。
她想了想,接着又提了几个问题,然后将她有所怀疑的地方翻来覆去地盘问了几遍。
不知是因为她一开始在艾德文面前比划的那两下确实有吓人的功效,是因为这些消息确实不重要到了可以随便透露给她的程度,又或者是她的刀柄上嵌着的那颗火云雀的晶核对她的提问效果产生了正面影响,总之这份供词获取得实在是轻而易举。
面对手头的供词,莱芙有些失望,她为了能否得到第一个审问他们的机会而提心吊胆了许久,但是这些供词里,居然没有一点不能让圣殿中的人看到的消息。
在后半段,艾德文除了翻来覆去说魔术师无辜之外,便一直念叨着说是柜子出了问题,说魔术师这个年纪的人不应该能通过柜子进入草场。对于那个神奇的柜子,莱芙原本就挺在意的,现在听说这个柜子还会根据使用对象的年纪而差别对待,更是觉得惊奇。她一回来就派人去过魔术师家里,传来的消息是,柜子在魔术师离开之后不久,便被马戏团派来的人来取走了。她记下了艾德文说的这一点,即便听起来只是柜子出了故障而已。
莱芙拿起蜡烛,向外走去。
夜幕降临,那扇高高的窄窗中不再透进外头的光亮来,囚牢中的最后一点光,握在棕发姑娘的手里,向外头挪移而去。
沉默了许久的斯坦利站起身来,拖着铁链,走到了囚室门口,握着栏杆道:仅仅是我知道的,第一批预备军团的筹备,是从两年前就开始的。那时候,你在哪里?圣殿的人在哪里?
莱芙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第一批进入预备军团的人,是一群流浪儿、乞丐还有无家可归的穷苦人,那时候委员会还没有定下能进入预备军团的年纪,所以我们也在被选择的人之列。若是我和艾德文没有经受住考验,现在便也是预备军团中的一员。斯坦利的声音又响了一些。
堂兄艾德文唤了他一声。
除了斯莱帕特草原,除了少数几批孩子之外,预备军团的其余兵士不是是穷苦人家的子女,要么便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他们失踪了没有人问,他们的命不值钱。他们在被变成怪物之前也想要继续做人,可是没有人在意。斯坦利脚上的铁链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圣殿不会为了想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而派出骑士。成千上万个这样的人,死在哪儿都不会被发现,比不上那几十个孩子。可是那成千上万个孩子,他们不配被救吗?你回答我。
莱芙深吸一口气,接着垂下目光,侧过头去,嗤笑一声,道:真稀奇。为虎作伥的人,要来责怪从虎口救人的人来得不够及时吗?
身后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一阵咒骂声。
莱芙向监狱外走去,看到一个高而胖的中年男子。
这两个人该怎样处置,上官吩咐全听您的指示。狱长听到她的脚步声,便殷勤地迎上来。他的女儿在听闻莱芙白的事迹之后,便在他耳边念叨个不停,因此狱长对于莱芙有些好奇,听说她到了便赶过来接待,可惜他到的时候,莱芙已经快要出去了。
我要审的已经审完了,至于怎么处置他们。莱芙回头看了一眼,思索了片刻,便按照斯莱帕特草原上的律法处决了吧,对外就说是普通的绑架案。
她握紧了手中的蜡烛,烛泪流淌到手背上,带来些许痛意,但是她并没有放手。
您还有别的吩咐吗?狱长与莱芙一道向外走。
这个莱芙故作镇定地问,你们这儿,应该有备用钥匙吧?
有,当然有。狱长道,您需要吗?
不,我是说。我刚才一不小心莱芙将那个被折弯的钥匙取出来递给了狱长,弄成这样了。
狱长张开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合上,从莱芙手里将钥匙接过,挪得离莱芙远了一步,连声道:没关系,没关系。也不知是在安慰莱芙,也在安慰自己。
而且我还不小心莱芙有几分紧张。
您又做做了什么?狱长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没关系,生怕他的脖子成了莱芙下一个不小心的对象。
我用刀在地上戳了一个洞,这个没有钥匙严重。莱芙心想把一个硬东西生生掰弯确实是挺能唬人的,她下回还可以继续用这招,但是不应该再掰钥匙了,得换一个别的不那么重要的东西来掰。看着明显有些怕她的狱长,莱芙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轻快地说,如果您说没有备用钥匙,我还打算帮您把锁也给拧断了,好方便您换新锁呢。
这是一句玩笑话,但狱长听完,离她更远了。
这是用来配新钥匙、补地面的钱。莱芙掏出一枚金戈沙币,硬塞给了狱长,给您添麻烦了。
这枚金戈沙币是用娜提雅维达给她的宝石兑出来的,莱芙想着自己这回任务的赏金就快要拿到手了,这笔小债她还是敢欠上一欠的。
莱芙走出王都监狱的大门,低头将手中的蜡烛吹灭了。
看了一会儿蜡烛头上袅袅升起的残烟,莱芙回过头去,又看了一眼黑洞洞监狱门口,沉默了一会儿,叫住了狱长:抱歉,请等会儿。
您只管说。狱长提心吊胆,生怕莱芙又提起某件不小心搞出的破坏来。
给那两个人添一盏油灯。莱芙话音刚落,便看到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小身影在不远处站着,满脸焦急地冲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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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