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轻笑一声,道:“阿莫,你的那幅画,可是归我了。”
容佩玖明白过来,那位叫阿莫的女子被小善的幻术迷惑了,白衣男子赌赢了。
阿莫很爽快,“愿赌服输,待我回去取了便给你送来。”
白衣男子道:“不必阿莫亲自送来,让小善随你走一趟带回来便可。”
“这点时光也等不得?你就如此中意我那幅画?”
“当然,那是阿莫画的,我觊觎已久。”白衣男子柔声道,听得容佩玖心里一颤。
白衣男子又对容佩玖道:“小善,本来我是要亲自去的,不过我还有些别的事情,只能拜托你替我跑个腿了。你随阿莫姐姐走一趟可好?”
容佩玖答道:“是,主人。”
又是一阵恍惚之后,容佩玖发现自己置身一间书房之中。这书房的风格让她觉得似曾相识。阿莫从书架上取下一幅卷轴,将卷轴装入一个细长的绸袋之中,交给她,笑道:“也不是甚么名家之作,不知道你家主人为何如此中意。”
容佩玖笑了笑,接过绸袋,转身告辞。
阿莫将她叫住,露出疑惑的神色,“小善,阴氏幻术真就无人能抵抗?”
容佩玖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在这世上,我的幻术大概只对一人束手无策。”
阿莫挑眉问道:“是谁?”
容佩玖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幸福的滋味,粲然一笑,“自然是我家文邪哥哥。”
“这是为何?”
“因为文邪哥哥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心思恪纯的人。文邪哥哥的心,比水还要干净。幻术本就是心术,只要对方心中存有杂念,即便只有一丝,也能让幻术钻空子。但,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心无杂念之人,却是束手无策的。”
☆、第46章
画面一转, 容佩玖带着画轴回到了不死城, 站在另一间书房的门外。
正欲推门而入,黑光一闪, 堪堪擦着她的脸而过,她一惊, 飞快地往后跳开一步。定目一看, 又是那把黑缨枪, 黑缨枪的主人木着一张黑脸像一堵墙挡在门边。
“我说藏渊大叔,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为何次次都要拦我?”容佩玖一只手叉腰,“怎么不见你拦文邪哥哥?”
“文邪比你有规矩, 没必要拦。”藏渊严肃道。
“哦, 那你就不怕把我的脸划花了文邪哥哥找你算账?”
“不怕, 我的枪法我心里有数。再说, ”藏渊顿了顿,慢吞吞道, “文邪是个斯文人, 没你这么野蛮。”
“你才野蛮!”容佩玖忽然感到心头升起一股紊流,想是这原身被藏渊的话气炸了。
“藏渊,放她进来。”门里头的人说道。
“听见了?!”容佩玖朝藏渊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藏渊像是没看见她的鬼脸一样,面无表情地收回黑缨枪,又隐了身。
容佩玖推开门走了进去。原身的主人坐在书案后,她抬眼看了看,依然看不清那人的脸。
“小善, 把画给我。”
“是,主人。”容佩玖走了过去,将绸袋放在了书案上。她发现,原身虽然是个鬼灵精怪的姑娘,在自己的主人面前却始终是恭恭敬敬、不敢造次的。
“你去把文邪叫来。”原身的主人吩咐道。
容佩玖应了声“是”,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一路飞快地向林中跑去,在林中的一片空地找到了文邪。
少年手握一把灵弓,正在练箭。
“文邪哥哥。”容佩玖远远唤道。
少年应声回头,身姿玉立,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眸有水光闪了闪,脸上泛起温和的笑意。容佩玖感到原身的心上猛地一突,愣在原地。
文邪将灵弓收入识海,向她走了过来。
“跑这么急做甚么,看,汗都出来了。”他抬起袖子,轻轻地擦了擦她的鼻头,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傻了?”
“看到文邪哥哥,我才傻了。”容佩玖仰头,对着文邪咧嘴笑,“你说你没事长这么好看做甚么?害我老是走神。”
“我要长得丑,你又要嫌弃我了。”
“才不会。小善才不是那种只在乎皮相的肤浅女子。文邪哥哥不论变成甚么样子,就算只剩下一副白骨,小善也不会嫌弃。”
文邪笑了笑,眸中水光熠熠。
两人手牵着手回到主人的书房时,那人已将画轴从绸袋中抽出,在书案上铺展了开来。
“文邪,来。”那人道。
容佩玖随文邪一同上前,低头看向书案上展开的画轴。
这一看,不禁一怔。那画轴上画的,山涧飞瀑、玉带般的护城河、绳桥以及四座纵向排列、飞檐斗拱的殿宇,不正是不死城的第三层,那处世外桃源?
“文邪,我将这幅画卷交给你。给你两年,你在第三层,照画上所画,给我造一座一模一样的城池出来。”原身的主人道,毋庸置疑的口吻。
“是。”文邪也不问原因,恭敬地领命。
二人退出主人的书房。
替代原身这么久,容佩玖此时已经将事情的原委琢磨出了个大概。根据前后发生的事以及所处的环境判断,这个原身便是后来的阴领主,而她口中的文邪哥哥,便是第二殿的那具白骨——邪骸领主。只是不知后来发生了甚么,这样干净简单而又美好无邪的少年会变成后来的骇人模样。
藏渊便是后来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藏渊领主。
原身口中的主人,应该就是不死城的第一任城主千重久。就是不知,这么久了,为何自己一直看不清这位城主的模样。
而那位叫做阿莫的姑娘,若她猜得没错,便是容氏杀修之祖容莫提了。怪不得自己听到她的声音会觉得熟悉,二人早就在天地树打过交道了,那被困在天地树中的残魂便是容莫提。也怪不得,她在容莫提的书房中会有熟悉感。因为,她曾在这间书房挨过数次训斥——千年之后,这间书房成了容子修的书房。
她这是通过阴领主的幻术,回到了千年之前。
照晏侬所说,千重久造这个世外桃源是为的讨好容莫提。而原身却是不知的,容佩玖便又不由自主地张嘴问身边的少年,“文邪哥哥,主人为何要将第三层造成画中的样子?现在这样不好么?”
“傻丫头,这是男子讨好心爱女子的手段。”
“主人这样不可一世的人也会讨好别人?”
文邪笑了笑,“为何不会?主人也是男子。世间男子,再不可一世,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也会渺小的如同尘埃。恨不得将她想要的全部奉上,只为讨得她的一笑。”
“文邪哥哥,那你呢?”
“我甚么?”
“你要拿甚么来讨好我?”
文邪背着手弯下腰,靠近容佩玖,眼神清得见底,“小善想要甚么?”
容佩玖盯着文邪的眼睛,认真道:“我想要做文邪哥哥的新娘。”说完,便感到脸颊上一热,飞快地转身跑开……
时光再度飞逝。容佩玖以阴善的身份悠闲地生活在不死城中,而文邪却很忙碌。他忙着指挥成千上万的不死人建造那座世外桃源,以及与阴善的婚事。
后来,容佩玖才得知,文邪第二日便去求了千重久将阴善嫁给他。千重久与这几名亲卫情谊非比寻常,爽快地同意了,还将第三座殿宇赠给他们做婚房。
不久之后,千重久也出了趟远门,说是去寻甚么上古大神的遗骸。
不死城的所有人都很忙,除了阴善。
一日,容佩玖正在路上走着,眼前募地一道黑光掠过,将她拦住。不用看也知道,拦住她的是藏渊。
容佩玖挑眉,无语地看着这个魁梧的中年汉子,“藏渊大叔,次数多了就不好玩了,你知不知道?”
“你走得太快了。”
“我在散步,散步!藏渊大叔,你知道甚么叫散步么?就是在路上慢慢地走!”
“哦,那你散得太快了。”
“……”
藏渊咳了一声,“小善,你随我来。”
“干嘛?”
“问那么多做甚?跟着来就是了。”藏渊转身就走,“不来你后悔一辈子。”
容佩玖感觉到了原身的挣扎,没过多久,她的脚不由自主地迈了出去……
藏渊推开门,对容佩玖道:“进去。”
容佩玖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羞涩,心中不禁万分好奇,边走边道:“甚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募地顿住,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一张精雕细刻、华美无匹的千工拔步床。
“这是?”容佩玖猛地转头看向藏渊。
藏渊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黑脸之上泛起了红,“送你了。”见容佩玖一副呆呆的模样,粗声道,“怎么,不喜欢?那我砸了。”说完,抡起胳膊就要上拳头。
容佩玖赶紧冲上前去死死拖住他,“别别别!藏渊大叔,我喜欢!我喜欢死了!”
藏渊转身,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容佩玖连连点头,“真的!比珍珠还真!”
“哦。”藏渊果断收了手,“好多年没鼓捣了,手艺可能生疏了。既然你喜欢,那就不砸了。”
容佩玖不可思议地看着藏渊,“这是你做的?”千工拔步床做工繁琐,用料讲究,需要一个工匠用三年的时间或者三个工匠用一年的时间才能做好,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不是我难道是你?”
“不是不是,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还会木工?”
“我以前本来就是个木匠,后来受人迫害,差点死了,被主人救下,带到了这里。”藏渊解释道。
容佩玖这才知道,原来,与生而为不死奴的文邪和阴善不同,藏渊是个普通人。
容佩玖嘿嘿一笑,“藏渊大叔,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呢!哎呀,忽然感觉藏渊大叔比我爹还亲。”
“你无父无母,”藏渊瘫着一张脸道,“就当这是娘家给你置办的嫁妆。”
容佩玖两眼一热,眼泪便落了下来。这眼泪,分不清是原身的还是她自己的,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又酸又涩。对容远岐的思念本来已经被她悄悄埋藏在心上的某个角落,这一刻突然破土而出,无法遏制……
又不知过去多少时日,外出的千重久回到了不死城。
他将阴善叫了过去。
容佩玖一进门,便看到文邪和藏渊也在。除他们之外,房中还站了一个身形瘦削、面容白净的中年男子,身穿长袍,头发整齐地束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