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是一个瓷的小佛像,这菩萨凶巴巴的,有些像是鬼面的罗汉。
展昭眉间微微地动了动,白玉堂准确地捕捉到了展昭神情的变化,就问他,“熟人?”
展昭摸了摸鼻子,摇头,“不是……不过这菩萨叫铸剑菩萨。”
众人头一回听说还有个铸剑菩萨,赵普乐了,“我说我不认识他呢,要是铸刀菩萨,说不定我就认识了。”
展昭抱着胳膊,“啧”了一声,似乎还挺为难。
赵普是个明白人,见展昭和白玉堂神色,估计里头有什么不好对外人说的事情,于是就让欧阳少征将窑姐儿、老鸨小厮都打发走。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几个,外加个打哈欠的小四子。
将房门关上,赵普众人往桌边一坐,都看着展昭,那意思——说呗!
展昭咳嗽了一声,想了想,开口,“其实铸剑菩萨和铸刀菩萨,是背靠背站在一起的两尊罗汉佛像,我见过原版的。”
众人都瞧着他,那意思——原版的在哪儿?
展昭搔搔下巴,仰起脸,那意思似乎是——这一段跳过!
公孙看了看那尊从衣柜上拿下来的菩萨雕像,“可是这里只有一个。”
“自从三十年前魔宫隐遁了之后,魔门三百六十门派大多解散了,自立门户。”展昭慢悠悠说。
赵普和公孙都歪着头问,“魔门三百六十派是什么?”
白玉堂咳嗽了一声,“江湖事。”
赵普摸下巴。
公孙也好奇。
小四子继续打哈欠。
展昭示意众人不用追究太多这方面的事情,只是接着说,“魔门三百六十派里边,有两个兄弟,一个叫刀邪一个叫剑邪,专铸邪刀邪剑,名气不大,不过有真本事。”
赵普托着下巴,“我只知道正道三百六十行,敢情邪道也有三百六十行啊。”
“魔门三百六十派都有自己的本事,当年在魔宫门下的时候,稍微张扬过一阵子。”白玉堂说,“不过魔宫辉煌的时候真是好几代以前了,如今那些邪道门派都衰弱了,好些后继无人,留下的也是一帮老头子,分散在江湖各地。”
“是啊。”展昭点头,“有庙就有神,干哪行就要求哪行的神明保佑,做厨子的拜灶王爷、打仗拜关二爷、铸剑铸刀,就拜铸刀菩萨和铸剑菩萨。”
公孙虽不是江湖人,倒是听懂了,就问,“那么说,这屋子里住的那个死去活来的人,是剑邪?”
“魔门三百六十行的人,都会死去活来。”展昭语出惊人,“做邪门歪道的,有几门邪功好逃生。”
“原来如此。”赵普好奇,看展昭,“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展昭仰脸望天,“说书先生说的。”
赵普和公孙下意识地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端着杯子喝茶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小四子又打了个哈欠,眯着打盹。
“那这房里住的是剑邪……他装神弄鬼是为什么?”赵普不再追究展昭那些奇奇怪怪的见闻是从哪儿听来的,依旧回归正题。
“住在这儿的应该不是剑邪,是刀邪才对。”展昭摇头,“剑邪死了有些年了,刀邪跟他兄弟情深,交换了信物,剑邪的铸剑菩萨刀邪随身带着,而刀邪的铸刀菩萨则是随剑邪下葬,葬在魔山后头的繁星宫里了。”
“繁星宫?”赵普和公孙又听到了个没听说过的新名词。
展昭继续望天,“说书先生说的。”
白玉堂扶着额边摇头边吹烫烫的茶水。
“管他是刀邪还是剑邪,这么装神弄鬼,为了什么?”公孙问,“和我们查的案子有关系么?”
“我觉得有……”
展昭、白玉堂和赵普异口同声。
公孙好笑,“说起来,我也觉得有啊。”
“这次弄来弄去都是刀的事儿。”赵普一摊手,“突然还跑出来了个铸刀的刀邪,东躲西藏的,似乎是在避什么人,但是又一定要留在刀斧镇,假装死了眯在这万花楼,实在是最聪明的选择,而且楼里的窑姐也不敢出去张扬。”
“这间房视野很开阔。”白玉堂走到窗户边,打开一条缝四周围望了望,最后指着远处一处小楼,“那边应该就是绛花楼。”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歪打正着,说不定这次会有意外收获。
“那接下来怎么办?”公孙问,“我们是在这里等那个刀邪回来,还是去绛花楼抓苏图录?”
“不如兵分两路?”白玉堂提议,“我和展昭留下来等刀邪,赵普带着人去守着绛花楼。”
赵普点头,“嗯,也行。”
他刚刚答应,公孙伸手,将小四子抱过来放在一旁的凳子上,顺便对赵普摆摆手,“你赶紧去吧,不送啦。”
赵普一愣,眯起眼睛,“我一个人走?”
“门口不还有欧阳呢么?”公孙笑眯眯,“祝你成功。”
“那你呢?”赵普不满,也不知道不满些什么,本能就觉得公孙跟他应该是一边儿的。
公孙两眼亮闪闪,“我对死去活来比较感兴趣!”
赵普一把揪住他衣领子,“不行,你跟我去抓苏图录。”
“我不去,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公孙被赵普提着往外走,小四子眨眨眼,看着爹爹被赵普扛出去,又打了个哈欠。
最后关上门,楼下一阵骚乱,四周围就安静了下来。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又望向桌边呆呆犯困的小四子——什么情况?
良久,小四子仰起脸四外瞧了瞧,鼓起腮帮子——爹爹把他撇掉了!
……
夜深了,白玉堂走过去吹灭了蜡烛,将趴在桌上睡着的小四子放到床上让他躺好,盖被。
走到窗边,白玉堂透过虚掩的窗户,看着夜晚寂静的街道。
没一会儿,房门一开又快速关上。
展昭拍着胸口站在门口喘气,衣服稍微有点乱,一手拿着一个食盒,“真恐怖。”
白玉堂好笑地看他,“又被围住了?”
展昭不满地将食盒放在桌上,他俩蹲点了一个多时辰了,那刀邪也没回来,有些饿,就想去弄些宵夜。不过外头的姑娘们虎视眈眈守着呢,出去有风险,于是两人剪刀石头布谁输谁出去。展昭剪刀石头布自认天下无敌,没想到今天败给白玉堂了,只好用轻功飞出去买了些吃的,回来就被万花楼的姑娘们给围上了。刚才赵普也不知道教了她们些什么,这帮姑娘一下子跟学了什么七星八卦阵似的,有组织有纪律,堵得他差点被生擒。
“可见赵普的确是很会用兵。”白玉堂优雅地端着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白玉酒杯,优哉游哉地喝着酒。
展昭打开食盒,拿出一碟蟹黄包来,白玉堂还说风凉话呢,同时也纳闷——没理由的,这世上竟然有人剪刀石头布能赢他,白玉堂一定出千了!
“吃不吃?”展昭举着碟子引诱白玉堂。
白玉堂自问这辈子没被什么引诱过,一碟蟹黄包更加不可能有任何作用……但等他明白过来,已经到了展昭身边拿包子,叼着包子看着同样叼着包子的展昭,白玉堂有些纳闷——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猜我把包子放到小四子鼻子旁边他会不会醒过来?”展昭笑嘻嘻问白玉堂,拿了个包子准备去逗抱着被子睡成一个完整团子形状的小四子。
白玉堂刚想开口,就听到窗户外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两人赶紧一拿食盒,蹲下躲在桌子后头……同时,就听到“咯吱”一声,窗户打开的声音,随后就有人爬进来了。
借着月色,展昭和白玉堂就看到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从窗外翻进来,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袱。
两人对视了一眼——来了!
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床上的小四子突然说了一声,“包子!”
展昭和白玉堂一惊,那刚刚进屋的黑影似乎也惊了一跳,一个趔趄,背着的包袱掉到了地上,就听到“叮当”乱响,从他的包袱里,甩出了一堆东西,月色下,泛着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