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简唱完自己的部分,万人会场却寂静无声,只有配乐在缓缓而过,所有人都沉浸在刚刚的歌声里,感受到了那种刻骨入心的渺小微末之感,而此时负责唱下一段的安宁整个人已经被冷汗打透了,手中的汗水让她有些抓不住手中的麦克风,当到她演唱的时候,她努力镇定下来开始唱自己的部分,然而她开口的瞬间,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一种诧异不满的情绪来,安宁接着舒简的演唱,声音被显得异常单薄,而技巧运用有些拙劣,甚至有些困难的转音要么平铺直述的带过去了,要么显得声嘶力竭十分勉强,安宁的歌声接在舒简后面,就好像听得好好的音乐会忽然有个人跑出来吹喇叭一般,既格格不入又十分的捞逼,势单力薄的一个大喇叭怎么去和上百人的交响乐团比,安宁和舒简歌声的差距,就像单独的一支喇叭去和簧管、提琴、笛子、圆号、打击乐器组成的华丽交响乐团较劲,瞬间就被对比成了渣渣。
舞台上的表演还没有结束,安宁明知自己栽了,却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和舒简一起把歌唱下去,她越紧张唱的越差,越差就越不知所措,等到合唱的部分已经彻底放飞自我破音破的连舒简都挽救不了,而现场观众们的表情也都十分微妙,舒简宽和的朝着安宁笑笑,好似在安慰她一般,可是那笑意却让安宁如坠深渊,她知道她完了,她想戏耍舒简,殊不知她自己才是作茧自缚的那个,今晚过后,她只怕永远要背着今天这个黑历史,哪怕过了十几二十年,只要有人翻出来这段,她就是个笑料再难翻身。
在舞台上舒简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而后台通道旁也有一个人抱臂而立,全程近距离观察着舒简,郁啸旸望着舞台上那璀璨耀眼的身影眼神有些深邃,他仿佛在舒简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他求而不得抱憾终身的人,他像极了他,像的连郁啸旸也有些动摇,是不是一切都是一场梦,左丘辞还在,他那般夺目,正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郁啸旸的思绪,黎轻辰微微喘着粗气跑到郁啸旸身边,他像是要亲眼确认什么一般紧紧的盯着舞台上的舒简,黎轻辰不可置信的握着拳头,之前他也知道舒简的存在,以为这个少年只是长得像左丘辞而已,他并没有太过关注过,可是刚刚在休息室他听见舒简歌声的瞬间,手中的水杯便啪的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黎轻辰起身朝着舞台这边大步跑了过来,而那歌声也伴了他一路,不是太像了,而是一模一样,每一处的技巧处理,每一处的情绪理解,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和左丘辞分毫不差,黎轻辰激动的扯住了郁啸旸的胳膊,那只手甚至有微微的颤抖,黎轻辰浮上一层水光,“郁啸旸,你告诉我,舒简到底是谁?”
郁啸旸知道黎轻辰在想什么,即便是无稽之谈,可是他也想过无数次,郁啸旸轻轻扯了扯手腕让黎轻辰松开自己,然后压抑住情绪平淡无波的说道,“如果不是知道遗传基因的强大,我也快要怀疑是不是他重生了,他们像的我有时候都会觉得恍惚,可惜舒简只是他的儿子,子肖其父罢了。”
黎轻辰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之极,他放开了郁啸旸,敛眸缓了缓便又变成了平日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冷淡模样,黎轻辰再将目光落在舞台上的舒简身上的时候,眼神已经平静而淡然,他像谈论天气般平常的说道,“原来舒简就是左丘辞说过的亲生儿子。”
郁啸旸淡淡嗯了一声,关于舒简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左丘辞的忌日,我陪了他一整天,而你没去。”黎轻辰眼神看似平淡,语气也很寻常,可是郁啸旸了解黎轻辰,黎轻辰是在讨一个解释,替左丘辞讨一个解释。
黎轻辰知道在左丘辞心中,郁啸旸才是他最信任的那个依靠,是在这世上他最亲近之人,黎轻辰忍不了郁啸旸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将左丘辞翻篇了,如果郁啸旸这样做,那左丘辞是何等的可悲,连他最在乎的人竟然都已经不在乎他了。
“不敢去,不敢想,不敢看。”郁啸旸留下这三句话,转身大步走了,黎轻辰惊讶的望着郁啸旸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那背影有些萧索,郁啸旸这样的人,怕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硬茬,而他的脾气只怕这辈子都不会说出不敢两个字,可是郁啸旸一下子对他说了三次,黎轻辰想替左丘辞讨一个交待,而郁啸旸对着他给了左丘辞一个交待,黎轻辰忽然想起了左丘辞刚刚离世时候的郁啸旸,枯瘦而毫无情绪,仿佛他的灵魂也跟着左丘辞一起消失了一般,那种行尸走肉般的状态连他看了都有些忧心害怕,黎轻辰懊恼又烦躁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他是脑子忘在家里了才会和郁啸旸说这些,左丘辞走了,谁能比郁啸旸伤的更深。
舒简表演完节目,连理都不想理试图扯住他的安宁,他欢快的到处寻找着郁啸旸,想问问他自己刚刚帅不帅,可是郁啸旸不在通道边,也不在休息室,不在舒简能想到的任何他可能在的地方,舒简一路小跑几乎把后台翻遍了,最后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过道里发现了正在抽烟的郁啸旸,舒简气喘吁吁的跑到郁啸旸身前,笑着正想开口,笑容却忽然凝住了,他仔细望着郁啸旸不解的发问,“你眼眶怎么红了?”
“烟熏的。”郁啸旸平静的答道,没有一丝破绽,他灭掉了手中的香烟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说了句走吧。
舒简嗯了一声,有些疑惑,可是又寻不出什么不同,他并没有纠结太久,刚刚表演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他又一次登上了舞台,他又能在那么大的舞台上唱歌了,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欣喜若狂,舒简扯着郁啸旸的胳膊发问,“我刚刚唱歌你有没有看,帅不帅,你说帅不帅?”
“帅。”郁啸旸淡淡的答了一句,舒简却有些不满,“你这么草率的回答,我根本看不出你的诚意!”
“谢谢你。”
郁啸旸忽如其来的一句话,却让舒简一脸问号,舒简不解的看着郁啸旸,“不是让你说我帅不帅么,什么叫谢谢我,你这人脑子是什么回路,算了这也算是句好话,我勉强收下了,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帅,被我帅的语无伦次了。”
郁啸旸本来眼中那幽深阴郁的情绪因为舒简的碎碎念而浅淡了许多,他又说了句走吧,两个人便很快消失在了过道的尽头,而舒简絮絮叨叨的声音却还能隐隐传来。
☆、58
风华传媒总部最顶层副董事长办公室内,展风华站在落地窗边望着窗外,风华传媒的总部大楼拔天倚地,而展风华的办公室又是在最高层,在她这里向外望去,颇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气魄,然而这个娱乐帝国的女掌门人此时面色并不怎么好看,她妍丽的面庞透着些许冷色,不知在到底在想些什么。副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被简短有力的敲响了,展风华听到门声收回了目光望向门口的方向,此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展风华的视线中,郁啸旸边向展风华走来边问了句,“找我什么事儿?”
展风华在见到自己儿子后神色缓了缓,她微微抬手一指,郁啸旸便会意走到了旁边的会客处坐下,展风华也走过去坐在了郁啸旸对面,她精于茶道,刚刚伸手要去拿茶具,郁啸旸却开口拒绝道,“不用了,我一会儿还要去见何导,有什么事尽快说吧。”
郁啸旸的反应又让展风华脸色变得冰冷了些,她靠在椅背上认真的打量着自己儿子,而郁啸旸就那么不动声色的任她看着,展风华很美,但是她的目光却带着能削骨剥皮般的锋利,哪怕是公司那些大股东也鲜少有人能被展风华以这般目光打量而面不改色,但郁啸旸却是做得到的,甚至是毫无反应,展风华知道她就算看到地老天荒郁啸旸可能也还是这副表情,这个微小的较量她已经失了先机,不得不主动开口说道,“郁啸旸,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舒简的问题,先是林翩跹,现在又是安宁,公司花费那么多财力物力才把她们捧起来,他到底还要搞垮多少公司的艺人才罢手?”
跨年演唱会之后,安宁可以说是声名扫地,一个职业歌手被个新人演员比成了渣渣,简直可以说是颜面扫地,而各大门户还纷纷把《微末》的视频挂出来播报一番,生怕凑不上这个热门话题,虽然只是吹捧舒简,但是也在侧面打了安宁的脸,之前那些因为林翩跹而喷安宁的喷子更是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狂欢。安宁本人脑子也不怎么好,发了条洗白微博不检讨自己,反而说是因为没和舒简一起彩排不知道他唱的这么好心中惊讶以至于发挥失常,舒简的粉丝们护短,喷安宁真实水平也就那样不要拉舒简下水,而她这个行为还激怒了一位B卫视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站出来爆料了安宁之前的总总行为,骗舒简起早来彩排她却故意迟到两个小时,瞧不起乐队老师不肯和舒简一起等中午彩排,跨年演唱会前一天忽然擅自改了演唱歌曲迫使舒简不得不连夜练习,不知道这位工作人员是真的义愤填膺,还是受够了气的B卫视暗中授意,再或者是郁啸旸出了手,总之这位工作人员是用自己的微博大号实名爆料,亲眼所见言之凿凿,这个爆料一出安宁算是黑到底了,一个歌手唱不好歌顶多是被嘲笑,然而涉及到人品问题就另当别论了,何况这还是一个挤兑算计新人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人故事,连安宁的后援会都站出来说就此解散一别两宽,至此安宁再也不用想着去替深渊里的林翩跹出气了,她把她自己生生作成了第二个林翩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