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霄楼的机关之所以害人无算,并不在于暗器之多与难以捉摸,稍稍内行的人都会发现,其中暗合八阵图的影子,单纯为之,破除并不难,为什么却折了无数的英雄在里面?更有甚者,即是侥幸逃得一命,却纷纷落成了襄阳的走狗。今日白玉堂总算明白这其中的一点玄妙,原来,楼中机关取胜之道,不在巧,不再多,而在变。地宫中的机关每变一变,楼中的暗器便从有迹变为无踪,恰如八卦图中所蕴之理:万象皆变,变才是万象存于世间之道。方才展昭与白玉堂在地宫中所做的一切,恰是将楼中的机关固定,也就意味着,那些机关暗道失去了它们难以捉摸的变化,仅仅剩下了最简单的一种。不变,冲霄楼失去了威胁的价值。
当然,冲霄楼里要人命的不仅仅是那些骇人的机关,如果真是那样,只要手中有了沐萝所给的那份图谱,面对着毫无生气的冰冷的暗器,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可怕的,是那守楼之人!
甫一从地宫与底楼的入口处现身,展昭便被眼前之人震动了一番:全身上下被一团漆黑包裹着,只余两只清浊不分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视着自己,不由分说,拔刀便砍。
展昭不敢怠慢,连忙举剑相应。对方刀口传来的阵阵劲风,有时竟逼得他不能呼吸。耳边隐约又传来了刀尖相击的声音,看来白玉堂也与敌方动了手。
难缠的对手,突放的冷箭,不安的挂念,使得展昭在对敌之时少了一份从容,多了一些冷酷。楼中的机密已然在握,剩下的只有冲出去这么简单,敌人显然也已经明白这一点,所以拼尽了全力,内里所及,犹如大漠狂风,肆虐咆哮,杀意渐浓。
视线不及之处,传来一声陌生的惨呼,显然白玉堂已经占了上风,那么,眼前之人,也必须消失!眼前之人力大无穷,展昭不愿与之硬拼,瞅准时机,故意卖个破绽,剑意渐缓,身形凝滞,似乎以为对方内力所制,难以自如。果然,对方以为他已难以支撑,钢刀高举,带着得意的傲慢,玩弄的眼神,慢慢砍落……
等的就是这一慢,轻轻的咬紧下唇,巨阙如流行,划破了对方的傲慢,将那大漠狂风,消散在血色融融的月光里。
一个尸体倒下去,显出了身后隔离的生门。白玉堂的声音从目不能及的那一面传来:“猫儿,可好?”
“还好!”
“那我们,上楼,记得向右!”
虽然如迅雷一般的,将一个敌人击倒。但白玉堂明白,楼中者分守八方的黑衣人个个身怀绝技,每一个都不是易与之辈。对于武功,从来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唯一,而此刻面对之人,恰好让白玉堂清晰地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
“来者何人?”对面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高喝着。
“就凭你,还不配知道!”这种人,让他听到锦毛鼠的名号,对自己来说都是侮辱。一言之后,举剑便刺。数招一过,白玉堂隐隐觉得那里有些不对,面对之人武功并不出众,对敌之时,眼神飘忽,似乎随时要打着逃跑的主意。这难道就是襄阳王精心择选的守楼之人?
果然,不出数招,眼看此人就要毙命于白玉堂剑下,斜地里忽然一阵金属撞击的碎响,一只被铁链勾住的铁爪夹着劲风扑面而来。不得不闪避开这来势汹汹的一爪,却放跑了那声音怪异的黑衣人。
这铁爪的武功显然要比楼下之人强出许多,一时间,白玉堂只能全力对敌,难顾其他。就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展昭的一声痛呼,白玉堂心地一沉,眼神不由得隔着楼中贯穿上下的铜柱,极目望去,想要看一眼,展昭究竟遇到了何等危险,竟能让他痛呼至此?
眼中没有望到他挂心的人,耳边却传来了铁爪破空的嗡鸣,正所谓关心则乱,白玉堂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是先躲开这致命的一击,还是先寻觅那令他无比挂心的人?然而敌人没有空闲与他纠缠,这瞬间的犹豫给他带来了致命的打击,铁爪带着冰冷的风,穿透了月光,穿透了胸前的白衣,牢牢的钉在白玉堂的右边胸口上。痛楚中,血色里,白玉堂隐约见得,那武功不济的尖亮嗓音之人,又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次,白玉堂听得分明,自己的声音带着无比凄惨的痛楚,从那人的嘴中传出——原来,使你在捣鬼!
一股不祥的阴云还没来得及罩住白玉堂的身心,一个黑色的身影便如狸猫般轻捷而至,白玉堂不禁苦笑:“猫儿,还改不了你这容易上当的脾气!小心那瘦子,他会学人言语,刚才那一声,是他叫的,你白爷爷才没那么孬种!”话未说完,嘴角里的鲜红也抑制不住,喷涌而出。
眼前的一切,早已让展昭心痛如割,白色的衣襟上汩汩而出的鲜红,映着乳白色的月光,显得那样的诡异。难道——自己的小小的私心,竟然生生的要将眼前人害死吗?方才对敌之时,忽然出现在面前,又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来者何人”的人正站在那里面带冷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正当他愁思百结之时,却对上了白玉堂焦急的目光,身后隐隐传来重物倾倒的轰鸣,展昭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此刻,即使是天倾地覆又能怎样,如果眼前之人注定要为自己而牺牲,那就让自己用生命去回报吧!
显然,守楼的黑衣人不这样想,那铁爪的主人几声呼啸,几个黑影迅即而至。那一瞬间的紧张,似乎又将展昭飘忽的神思拉了回来,展昭,从不做听天由命之人:听沐姑娘言道,守楼之人依八卦方位三层楼中分别有两人、四人、两人,自己与玉堂在楼下杀掉两人,眼前两人,若要保持平衡,使铜柱不到,西北方此时必须要有四人押阵,方保无虞。那么,那四人无法从旁相携,此时若要带玉堂冲出,只需要解决掉眼前的敌人就好。那使铁爪之人显然有些托大,他的兵器此时还在别人的胸口上,出招必慢;那一旁之人看来轻功不错,但从呼吸吐纳之间便知武功平平,那么,首先便从这里开始……
长剑如虹,直向那能学人言语的瘦子冲去。那人很显然对自己的轻功颇有把握,不应不抗,脚底抹油便想溜走。他的轻功不错,可要论轻功,谁又能与展昭相比?即使如白玉堂这等眼力,也只看到两个身影相交一瞬,第三声惨呼便带着那人原本的音色响彻冲霄。
暗叫一声不好,那使铁爪之人匆忙间手腕一抖,便要将铁爪收回,可展昭哪能容他得逞,手掌一翻,一道银光直击铁爪,火光迸溅中,哪如鹰爪一般的利器早已变成无用的铁块儿。
再看白玉堂,虽是嘴角还刻意的摆出安抚的微笑,但苍白的脸色早已将他此时的痛楚彰显无余。不能恋战,这是此时展昭唯一的判断,借刚才一剑的余威,巨阙再出,直击对方咽喉。
仓皇的倒退之后,那人恍然明白了一个事实——“你,可是展昭!”
巨阙回鞘,展昭“哼”了一声,双手紧紧扣住白玉堂的双肩,向着冲霄楼二层东南方向的窗户,纵身一跃。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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