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方面,常和大自然的伟大为伍,当真可以使人的心境渐渐也成为伟大。我们把天然景色当作活动影片看的法子,而得到不亚于看活动影戏的满足;自有一种把天边的乌云当作戏台后面的布景看,而得到不亚于看布景的满足;自有一种把山野丛林当作私有的花园看,而得到不亚于游览私有的花园的满足;自有一种把奔腾澎湃的巨浪声响当作音乐听,而得到不亚于听音乐的满足;自有一种把山风当作冷气设备,而得到不亚于冷气设备的满足。
我们随着天地之大而并大,如中国第一个浪漫派才子阮藉所谓“大丈夫”之“以天地为庐”
我生平所遇到的一幅最好的景物是某晚在印度洋面上所见。这景物的场面长有百哩,高有三哩。大自然在上面表现了半小时的佳剧,有巨龙,雄狮等接连的在天边行过。——狮子昂首而摇,狮毛四面飘拂;巨龙宛转翻身,奋鳞舞爪。——有穿着灰白色军服的兵士,带着金色肩章的军官、排着队来往不绝,倏而合队,倏而退去。在这军队彼此追逐争战之时,场面上的灯光忽而变换,白衣服的兵士忽而变为蓝衣服,灰色衣服者忽而变为紫衣服。至于背后的布景,则一忽儿已变为耀眼的金黄色。再过一刻,这大自然剧台的管理技师渐渐将灯光低暗下去,紫衣服的兵士吞没了黄衣服的而渐渐变为深紫和灰色,在灯光完全熄灭之前的五分钟,又显阅出一幅令人咋舌的惨怖黑暗景像。我看这够生平所仅见的伟大的戏剧,并没有花费分文。这星球上面还有幽静的山,都是近乎治疗式的幽静。如幽静的峰,幽静的石,幽静的树,一切都是幽静而伟大的。凡是环抱形的山都是一所疗养院,人居其中即好似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我虽不信基督教科学,但我确信伟大年久的树木和山居,实具有精神上的治疗功效。并不是治疗一块断骨或一方受着传染病的皮肤之场所,而是治疗一切俗念和灵魂病患的场所如:窃盗狂,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狂,奴隶他人狂,讨债狂,统治狂,战争狂,诗狂恶意仇恨狂,好于人前显耀狂,一般的头脑不清,和种种的不道德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