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里关于范拾忆的东西都没有动,她没有仍前任东西、撕两人合影的矫情陋习,所有的所有都还在原位安安稳稳,但怎么她们两人就挪了位置呢。
李时沐看着成对的两个牙杯和牙刷,用完之后依旧摆得整整齐齐,她擦着脸,额前的发被水弄得有些湿漉漉。在一个充满两人生活痕迹的地方,总是容易忆起往昔,范拾忆最爱在她已经洗好脸后印上薄荷味的牙膏印,让她不得不再洗一遍。
她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人,一天,什么改变都没有,从气色上看,倒看不出这是个刚失恋的人,只是挂在架子上的两块毛巾,一块湿得悲伤,一块干得嘲讽。
什么改变都没有,却又什么都变了。
衣柜里两人的衣服各占一半,她还曾经抱怨明明又不常住还像搬家一样搬衣服,挤她的空间。嫌床小于是她买了双人床,嫌衣柜小她倒不打算换大,现在看来,换床都是多余之举。
李时沐转着钥匙出了门,百无聊赖的模样,突然想起来,范拾忆手上还拿着房子钥匙的,她有点奇怪,范拾忆做事这样细致的人,那天晚上就该把钥匙甩还给她了,可是没有。算了,不还就不还了,她也不会去讨要,只要别某天晚上突然出现就好。
突然出现其实也没事啦,不过好歹亮个灯,不然她会被吓到。电梯下到底层,李时沐心里继续念着,其实不开灯也没关系啦,吓到她也不会责怪,只要别突然把房子搬空,那样她不习惯。
不习惯突然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第60章(60)蒋怡
停车场依旧静悄悄,偶尔有远光灯照过来,一辆车转个弯又不见。李时沐走到车边,散漫的目光也瞥见了车上的点点红漆,走过去皱眉摸了摸,已经干涸。她暗叹自己最近真是够衰,抬手看了眼手表,幸好出来早,想着顺便做个保养好了,于是将车开到4S店去,之后搭地铁前去医院。
随着拥挤的人潮下了地铁,不疾不徐的在街道上走着,阳光照在白衬衫,反射出的光打在下颌,人和衣服都白的亮眼。走到医院和同事礼貌的打着招呼,换好衣服路过茶水间恰好碰到Zoe。
“昨天请假了。”Zoe平淡的说道。
李时沐用铁勺搅着速溶咖啡,点了点头,抿了一口被烫了嘴,手指碰了碰嘴唇降温,这才抬起头说道:“失恋,无心工作咯。”说完没想到Zoe竟笑了笑,不是安慰而是笑,叫她有些不明所以。
“我知道。”Zoe看着她,“前天晚上,我在警局见到了她,她告诉我了。”
李时沐寻了个椅子坐下,手指摩挲着发烫的杯壁,低垂着眼眸不知看向何处。一时无话,她半响才抬起头:“你为什么会在警局啊?”
“我以为你会问我范拾忆当时怎么样。”
李时沐勉强的笑了笑:“能怎样,端着架子的Madam咯,难不成在警局里哭。”
Zoe拍了拍她肩膀,扶着腰坐在了旁边:“我离开家很久了,前几天在香港突然遇到了我的母亲,我不想认她,没想到她竟然找上我家了。然后我就打电话叫警|察把她抓走了。”
李时沐抬眼愣住了,叫警察抓亲妈?于是问道:“什么理由?”
“私闯民宅。”Zoe面无表情的说道,“然后你的前度过来把她保释了。”
“哈?”李时沐半张着嘴满脑子疑问。
Zoe却没有直接解答,而是说道:“很多人八卦我老公在哪,都没见过,你倒是从来没问过。”
李时沐尴尬的笑着,心想那些八卦的人问了也没谁得到答案啊,但Zoe都这么说了,她也顺着话问道:“那你先生在哪啊?”
“真乖。”Zoe笑着习惯性的抚摸肚子,也不知是在说谁乖,只是李时沐听后的眼神有些被调笑的无奈。
“他在四个月前去世了,最后的时光是在肮脏黑暗的监牢里。”Zoe眼神渐渐失了焦点,仿佛看到一片虚无的场景,进入一场遥远悲伤的回忆。
“我认识他是在冬天,我那时候刚进一家医院工作,那天我们尽了全力也没能保住孕妇的命,我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游荡,走累了就找了张椅子坐下。那张长椅我坐在左边,他手上抱着个纸袋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两根热狗,真的吃得很香啊”,Zoe忽然笑了,继续说道:“他一下坐到了长椅右边,我其实只瞄了他一眼,因为他真的不帅,下巴有青渣,戴着个冷帽,普通得很,但是在陌生国度遇到个亚洲人还是很有亲切感的。然后我一直在发呆,可能是朝着他的方向发呆,阿坤以为我在看他,也不知道他当时在想着什么,竟然把另一根还没吃的热狗连着包装袋伸到我面前……”
“好可爱。”李时沐轻声说道。
Zoe看着她笑了笑:“明明就是傻,不用这么委婉。不过我就这样爱上他了。”说到这,叹了口气,眼神里的寂寥掩盖不住。“假如他没和我在一起,现在应该还活得好好的,继续在华尔街忙碌。我一直都怪蒋成害了他,所以不再想认他是我弟,但追究到底,是我根本就不该在他面前出现。”
“蒋成是你堂弟?”李时沐讶异的说道。
“不是,是亲弟弟。”
李时沐眉毛不自觉的轻轻皱起,猜测的问道:“你和妈妈姓?”
Zoe自嘲的一笑:“她还真姓苏,叫苏嘉。”说着顿了顿,“不过我先生叫苏世坤。”不是随母姓,而是自愿随夫姓。所以她以前该叫——蒋怡。
“阿坤和我结婚后,信了蒋成的话,和他一起在家投融资公司挂了个职位,后来阿坤发现公司在非法集资,做金融骗局,但已经来不及了,所有管理层只有大董事和蒋成没有入狱。其实阿坤不用去的,他的情节也并不严重,但他却判了重刑,当时我妈还说一定会把阿坤保出来,最后是被活活打死在牢里。后来我才知道,阿坤是顶了蒋成的包。”
李时沐突然了解刚才Zoe神情里的自嘲是什么,因为敌视而迫切的想与血亲断绝关系,跟随先生姓苏以纪念,却因为巧合仍被人联系在一起。毕竟,有些关系,哪有那么轻易割断。
她也已经知道为什么Zoe的妈妈是由范拾忆保释的了,Zoe显然也知道他们的关系,再不过久,也许就是婆婆了。她并不想深究这个问题,她更愿意去关心Zoe。
有的人,哪怕再不情愿,也已与自己无关。
“所以你才这么不想见到你的家人。”她问道。
“从阿坤去世的那天起,他们就不是我的家人了。”Zoe眼里的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楚心底的话。茶水间来来往往的人不多,但看见她们两人坐在那不动不语难免投去疑惑的目光。李时沐一直没有再说话,垂着头看不到思绪。
“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