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有个六百多文。”梁飞常年与猎物打交道,手上有准头。
但是听他又是嫌弃野猪肉精瘦,又是去这除那的,言夙只觉得心中梗着了什么似的。
——不是,他怎么记得人类都说瘦肉好吃些?怎么记得人类很喜欢大骨头炖汤?
为什么现在这些猪头、猪脚和骨头都卖不上价?
霍老大夫的良心的药钱,三十四文一帖,三帖药需得一百零二文。
这还是霍老大夫都没收诊金的价,言夙总不能还说抹个零头什么的吧?
言夙忍不住揉了揉心口,他这里也没有伤口,为什么越听梁飞的话就越难受呢?
梁飞带着言夙去了村长家。
不但是那些野猪在村长家一同处置,也是言夙作为一个外来户想要在村中留宿,需得告知村长一二。
此时天色见黑,但村长家里人还挺多,离的还远,就能听到那院子里的嘈杂,半人多高的土夯的院子里,人影攒动。
寇奎正撸着袖子,将门板上的野猪肉按村民的要求分割——这野猪下山祸害了他们村里的庄稼,由他们几个青壮去围剿。
所以最先分的是出人去围剿的人家,紧接着是庄稼有所损失的人家。
这些都是村长按照所猎到的野猪的总分量,再计算出来的每家所得。
还有剩下的则是任由买卖,村里人家想要就比外面的价格便宜两文,送入镇上散卖就按市面上的价。
——也可能是卖入酒楼,毕竟如果分量大的话,镇里的百姓一时也未必吃的下。而酒楼大量购入,价格上就要饶去零头。
这虽是入秋的天气,但午间还是闷热,村长估算着肉量,大抵还是要问问酒楼收不收的。
村长正看着大家欢天喜地的分肉,就见梁飞带着一个又牵又抱着两个孩子的年轻后生走到自己的眼前。
一打量,村长就知道这便是梁三叔和寇奎口中的言夙。
“村长好。”言夙道,大崽看看言夙,对上粑粑的视线,他也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村长好。
村长笑眯眯地应声,又问了两句小崽的情况,很是热情的样子。
言夙也笑眯眯,感觉村长为人真的挺和善——虽说梁飞说只是跟村长说一声他住下的事儿,可言夙还是有些担忧村长反对。
——又或者是村长要钱,还要的多。
言夙直面自己没有钱的事实后,几乎满脑子都是搞钱的事儿,但听着梁飞说卖猪肉的事儿,一时也没找到机会开口询问。
“这猪肉剔出来后,共是四十八斤,言公子来清点一二。”村长领着言夙到一块木板前,说。
这上头半扇猪肉完整,猪骨摆的整齐,半边猪头、两只猪蹄、一桶下水也都在。
言夙摸了摸鼻子:“村长也不用叫我公子,叫我名字就好。”
——他听着这称呼总觉得古古怪怪。
同时也在心里换算了一下他能得到的银钱,肉全卖了也不过六百七十二文,再刨去一百零二文的药钱,只剩五百七。
这还是得按市价,若是少两文的乡亲价、大酒楼的采购价……
不过心里虽然想了这些,言夙面上还是没表露什么——没钱的事情心里苦就行,露在面上不说会让别人尴尬,就是让两个崽崽看到也不好。
言夙点点头,将这肉托给村里的人去买,不计是卖给乡亲还是兜售给酒楼。
左右这些言夙自己都不懂怎么处理。
他看了看木板上的肉,最终将目光艰难的移到了骨头上。
他挑了几根排骨和一根腿骨、两只猪蹄,对村长说:“余下的,除却劳务费,也劳烦村长都帮我卖掉吧。”
——梁飞说的对,天气挺热的,肉多了也吃不完。几根骨头给崽崽们炖个汤,也是很滋补的。剩下的骨头卖掉,价格是低了些,甚至可能会去做添头,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自我安慰的理由一个接一个,言夙觉得稍微好受了些。
还有那劳务费,言夙是曾听人类说过“抽成”“绩效”的,也是省不了的。
总不能让人白忙活不是?
村长脸色一正:“这些许小事,哪能要你这些许东西?不可不可,你若不都卖了,就多拿些走。”
这话一出,言夙就微睁了睁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难道这里的人类是不“时兴”劳务费的吗?是习惯不同,还是根本没这个“人类习惯”?
——哎呀,早在看到这里的人不论发型穿着还是口音都与以前看到的人不一样时,他就该更小心一点的。
他不是人的事儿,不会让人给看出来吧?
梁飞在一旁看出言夙的“笨嘴拙舌”——就听他这“劳务费”的用词,就知道言夙不会说话——连忙出言安抚。
“村长,你便如了言小兄弟的意吧,你看他这急的都要冒汗了。他这也是不肯让村里兄弟叔伯们吃了亏。”
“我虽与他相识不久,但也算知他为人,最是仗义大方不过。若是不然,这半头野猪又怎会非叫我们收下?”
梁飞这就在是向村长说言夙只是不太会说话,而并非是有意说他们“贪小便宜”,帮着卖这么点猪肉也得要甚“劳务费”。
“他若不是信任乡亲们,这买卖的事情又怎能尽数托给大家?”
梁飞替言夙一阵“内心剖白”,村长这才和缓了脸色,应下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