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身契一事,倒真是个意外,柳琇蕊并不清楚她的身契在何人手上,只不过奉旨去刘府抄家的恰是镇西侯柳敬北,他也是得了属下的报,才知道刘家竟然有在膳和楼里弹唱之女的身契,这膳和楼又他侄女柳琇蕊名下的,为免麻烦,他才顺手将身契抽了出来,交到了柳琇蕊手中。
柳琇蕊问了她一些关于酒楼之事,见她说得眉飞色舞,瞧得出她对酒楼确是十分上心,心中也甚是欣慰,总归她没有选错人不是?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玉青才有几分迟疑地道,“夫人……有件事,玉青不知该不该问。”
柳琇蕊放下手中茶碗,有些意外她的神情,微微笑着道,“玉青有话但说无妨!”
玉青抿抿嘴,暗暗牙便开口问,“夫人,你、你可是要为大人纳妾?”
柳琇蕊一怔,倒想不到她要问的竟然是这样的问题。
“此话怎讲?你怎的会这般问?”若不是知晓对方如今一心一意扑在酒楼生意上,她都要有几分怀疑她问此话的用意了。
玉青想来也是知道以她曾经对纪淮作的事,再问这些敏感的问题容易让人想岔,连忙摆手道,“夫人千万莫要误会,玉青并不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前几日听闻城中富商包家、白家及王家三家小姐生了些……不太好之事,似是、似是为了纪大人纳妾……”她越说越小声,尤其是看到柳琇蕊原还笑意盈盈的神情转眼间便变得莫测起来,心中也打不定主意这些到底是传言,还是果有其事。
柳琇蕊听了她这话才恍然大悟,若无其事地又端过茶碗呷了一口,再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这才理所当然地道,“你瞧着我是那等会给自己添堵之人么?”
玉青为之一愣,片刻才轻笑一声,是啊,夫人年纪虽小,可却不是那等为了面子名声而委屈自己之人,否则当初自己刚到府衙时便不会直接被扔到一边去了。
“是玉青多想了!想来不是有些人太过于自我,想事情亦理所当然了。”
柳琇蕊只是笑笑的也不搭话,那三位姑娘的种种明争暗斗她一直看在眼内,只是人家不明说,她也不好多话,总不能直接了当便对人说她从不曾有过为夫君纳妾之意,你们早早便死了心吧?
“那三位姑娘发生了何事?”柳琇蕊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好奇地问。
玉青闻言嗤笑一声,满是不屑地道,“玉青前日到店里挑了头面,恰好遇到了这三位小姐,见这三人处处针锋相对,心中纳闷,包、白、王三府涉及的生意少有交集,关系明面瞧着倒也不错,像这般大庭之众之下……倒是极少见。而昨日白家大小姐生辰,玉青有幸得以到场,偏偏又极其巧合地再次见到这三位起了争执,听她们言谈是似是提了纪大人,这才留了几分心眼。待玉青准备告辞离去时,却听闻包家三小姐与那位王家五小姐双双落水……”
柳琇蕊哑言失笑,又是‘落水’,她当年在广林伯府便落水,如今这包王两家小姐又是落水,这到底是白府准备得不够周全,还是当中别有隐情,这便要当事人才清楚了。只不过,嫡长女生辰宴上出了这等事,白家就真的得得了好去?
既然知道柳琇蕊根本无意为夫纳妾,玉青也只将这些当笑话一般讲与她听,这些大家小姐平日没少对自己摆脸色,瞧不上自己的身份,她们倒是有个好出身了,所做所为比风尘女子更不如。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因酒楼还有事,玉青便告辞离去了,柳琇蕊也不多作挽留,让小丫头送了她出门,想想她今日带来的这则笑话,她又是好笑好是无奈,她不过还不曾有孕罢了,连婆婆纪夫人都没有想过塞人,她们倒好,倒先替她担忧起纪家子嗣了。想来想去,还不是那书呆子长着一脸招蜂引蝶的脸,引得这些大家小姐春心萌动,这才做出那等有*份之事来。
下衙后来的纪淮一边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偷偷打量着妻子的神色,见她似喜似怒,似笑非笑的,心中不禁打起鼓来,他今日一直老老实实在县衙处理公事,并不曾外出过啊,怎的她这般表情?难道、难道晌午时让书墨偷偷到后厨拿了碟甜糕之事被她察觉了?
想到此处,他心中一突,硬着头皮走上前来,一副诚恳认错的态度,“夫人、娘子、阿蕊,为夫错了,下次绝不敢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可表记在心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这般态度,想来是等着自己坦白呢,坦白从宽,还是先认错再说!夫纲什么的与睡书房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柳琇蕊一怔,这、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为何要认错?难不成、难不成他果真做了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来?
她脸色一沉,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堂下之人所犯何事?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纪淮被她拍得心脏呯呯乱跳,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犯了瘾,让书墨偷偷到后厨捧了碟甜糕之事说了出来。柳琇蕊听罢有几分哭笑不得,嗔了他一眼,“你这人,怎的就总就不听话呢?不让你多吃甜,还不是为了你好!再说,哪有男子像你这般好甜的,像个姑娘家一般!”
纪淮见她话中虽责怪着,可脸上却隐隐有几分无奈的笑意,心中知晓这是安全过关了,立即打蛇随棍上,挤到柳琇蕊身边,死死搂着她的腰道,有几分委屈地道,“不能多吃,又不是不能吃,你越是这般限制,我那心里便越是想得紧,倒不如偶尔松一松,解解馋,说不得日后我便不再想了!”
柳琇蕊见他这般大的人居然还对自己撒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恨恨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不害臊!真该让衙里的人来瞧瞧,瞧瞧英明神武的纪大人私底下是何等不要脸面的模样!”
纪淮嘻嘻地笑了几声,正打算再逗趣几句,便听到佩珠在外头道,“夫人,汤来了!”
柳琇蕊不满地嘟囔道,“又喝汤,我身子都好好的,怎老要喝这些!”这段日子也不知蓝嬷嬷怎样想的,嘱咐后厨每日变着样子给她炖各式汤,让她苦不堪言。
纪淮同情地望了望她,可亦知道蓝嬷嬷此举定有用意,只得亲自接过碗送到她跟前,“喝些吧……”
“拿开拿开快拿开,我受不住了!”未等那飘着肉香味的鸡汤送到她面前,柳琇蕊猛地推了开来,一转身便背过去干呕起来,吓得纪淮与佩珠脸色大变。
屋外的蓝嬷嬷听得响声走了进来,见此情形一喜,快步上前抓着柳琇蕊的手,小心地把起脉来……
☆、第八十五章
纪淮原紧皱着的眉头在瞄到蓝嬷嬷脸上显而易见的微笑后便拧得更深了,片刻,他才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一突,莫非……他按下心中激动,满脸期盼地望着蓝嬷嬷,见她喜形于色地收回把脉的手,心里那个隐隐的希望又大了几分。
“嬷嬷,我可是有什么不妥?”柳琇蕊微微蹙眉望着神色古怪的蓝嬷嬷,不由得有些狐疑。
“老奴医术不精,并无十分把握,方才佩珠已经吩咐人去请大夫了,不如等大夫到来再说?”蓝嬷嬷笑笑地道。
柳琇蕊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暗暗松口气,只要自己身子无碍便好。纪淮虽猜出了几分,可见蓝嬷嬷如此说,也不免得有几分七上八下之感。
几人又等了一会,方才听到佩珠的通报声,“大人、夫人,大夫来了!”
纪淮先是扬起声音回了句,“请他进来!”继而扶着柳琇蕊坐到软榻上,两人方坐好,常为柳琇蕊请平安脉的老大夫便由佩珠引着走了进来。
双方见过礼后,老大夫脸色沉静地替柳琇蕊把起脉来,片刻的功夫,才捊着花白的胡须乐呵呵地道,“恭喜大人,夫人这是喜脉啊!”
虽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可听到了明确的答案,纪淮脸上仍是抑制不住的狂喜,笑容越扬越大,眼中光芒大盛,他也顾不得屋里仍有外人,激动地抓着柳琇蕊的手,结结巴巴地道,“阿、阿蕊,咱、咱们有、有孩子了!”
柳琇蕊愣愣地由着他抓着自己,有些不敢置信地轻轻覆上小腹,她有孩子了?
蓝嬷嬷含笑地招呼着老大夫到了隔壁屋里,细心地问起了孕妇要注意之事,虽她自己亦懂几分医理,可与这些医术高明、经验丰富的大夫相比总是差了些,是以不敢掉以轻心,认认真真地将大夫叮嘱之话记了下来。
佩珠等人亦知趣了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已经兴奋得找不着北的小夫妻,一时间,屋里便只剩下激动得满脸通红的纪大人与回过神来笑得傻呼呼的纪夫人。
“阿蕊,咱们要有孩子了呢……”良久,纪淮才轻轻环住柳琇蕊的腰,眼神柔和地望着她,嘴角越扬越高。
柳琇蕊眉眼弯弯地用力点点头,“嗯,纪书呆,很快咱们也会有位像小念恩一般可爱的孩子了!”
“不,咱们的孩子肯定比小念恩还可爱!”纪淮不赞同地反驳道。
柳琇蕊自然不会与他争论这个,轻轻地抚摸着肚子疑惑地问,“纪书呆,你说这里头真的有个小孩子在慢慢长大么?”
“肯定是有的,方才大夫已经说过了,况且这段日子你道蓝嬷嬷为何要日日让后厨炖汤给你,还不是因为她也觉得你约莫是该怀上了!”纪淮轻声软语地道。那样子,似是怕惊着妻子肚里的孩子一般。
柳琇蕊这才恍然大悟,她就说呢,自己身子一向极好,怎么突然就要补这个补那个了,原来是这样!
因未满三个月,按蓝嬷嬷的说法是暂且不便说出去,是以纪淮只得强压心头那股恨不得宣告天下的激动,只是分别给父母和岳父岳母两边各自去了信报喜。虽他不声张,可每日他都是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又哪瞒得过有心人之眼,过不了多久,县城里不少人家便知道年轻的知县终于要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