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他去也是正理,我只怕留他在府中,万一要寻我又寻不到,哭闹起来奶娘与蓝嬷嬷她们都哄不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宝贝儿子的性子,一哭闹起来简直不让人安生。”
明日是锦城知州简浩与永宁县主长子百日宴,纪淮夫妇便是上门恭贺的。
“既然如此,不如将他送到李家去,有念恩陪着他玩耍,想来便会好些,李府里头有李夫人她们,让奶娘与蓝嬷嬷也跟着过去。”纪淮想了想才提议道。
柳琇蕊动作一顿,思量了一会也觉得这样是最好不过了,儿子有了玩伴,又有信得过的人照顾着,她也放心得下。
原打算到金州去的洛芳芝,得知夫君仍好端端地活着,并且也在此地,自然不会再想着搬走了。柳琇蕊不清楚李世兴与她当中发生了什么事,但如今李世兴已经归家,李宅有了男主人,小念恩有了亲爹,她也不禁舒口气。至于李世兴与洛芳芝的关系,她几个月前曾见过他们,瞧着倒是平平淡淡的,看不出是和好了,还是继续僵持着。问纪淮,纪淮也只是摇摇头,只道各人有各人的缘分,旁的强求不得。
第二日一早,夫妻俩亲自将儿子送到了李宅,柳琇蕊与洛芳芝闲话了几句,见她神色平和,举止投足间又是初见时温婉秀雅的‘洛夫人’,再不见大半年前那种认命般的抑郁。或许,再多的轰轰烈烈,都会慢慢归于平静,人生在世,能执手相守到老便是天大的福份。
因怕误了时辰,她也不敢久留,谢过了洛芳芝,又细细叮嘱了奶娘及蓝嬷嬷一番,这才与纪淮告辞出门,上了往锦城的马车。
☆、第九十七章
知州府门前车水马龙,往来之人络绎不绝,这也难怪,先不说简浩官职高,便是永宁县主的身份亦是不容忽视的。在门外迎客的知州府下人见到纪家马车,也顾不得其他人,连忙迎上前来见礼。
柳琇蕊自然不会与他们客气,夫妻两人进了大门,自分别有小厮和丫头将他们各自带往男客与女客处。因永宁县主事先嘱咐过,是故简府下人很有眼色地直接将柳琇蕊引到永宁县主歇息的屋里。
“你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不来呢?哎,怎的不把你家小易生带来?我可好久不曾见过他了。”方进了门,便见永宁县主抱怨着迎上前来。
“你们家大公子百日,我又哪敢不来。这不是怕那调皮鬼会闹吗,这才不敢带他来。”柳琇蕊任由对方挽着她的手臂,笑笑地解释道。
“小孩子又哪有不闹的,我家这个也是天天闹,吵得人不得安生。”永宁县主不赞同地道,脸上却满满是满足的笑意,生下了长子,她也就放下心来了,再面对太婆婆底气也足了。
柳琇蕊也不搭话,浅笑着与她进了屋落座,一会便有相熟的各家夫人上前打招呼,她扬着得体客气的笑容与她们寒暄着。因是主人家的长子百日,众人有志一同地聊起家中孩子的趣事,或明或暗地夸赞着今日的小小主角。柳琇蕊也是位年轻的母亲,自然对小孩子间的事特别感兴趣,听着那些夫人们交流着彼此照顾孩子的心得,她也忍不住加入其中。一时间,厅里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柳琇蕊正认真地听着邻县知县夫人说着新得的小孙子的趣事,突然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总感觉似是有什么盯着她一样,她不动声色地四下望望,见各人均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闲话着,她暗暗蹙了蹙眉,也只当自己过于敏感了。她定定神,若无其事地继续与她们闲话,过得片刻,那种被人死死盯着的感觉又再浮现上来,她轻咬下唇,趁着简府的奶娘抱着永宁县主的长子走出来,众人视线均投到小小孩童身上时,她再次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遭,终于被她发现了一位身着水蓝衣裙,作妇人打扮的女子,正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女子见她望过来,慌忙移开视线,故作不知地扶起身侧一位老妇人。
柳琇蕊暗暗纳闷,那女子的眼神,她看得很清楚,里面分明饱含着愤恨,只是,她印象当中却并不认识此人,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而被对方记恨了的呢?
因心中存了疑问,接下来的时间她总也会有意无意地打量那蓝衣女子,见对方亦有几次对上自己的视线,但均慌慌张张地移开,似是怕她发现一般。
“坐在夏夫人左侧那位老夫人,不知出自哪家?”她终于按不住好奇心,趁着永宁县主终于得空的时候悄声问她。
永宁县主下意识便顺着她所说之处望去,“那位啊,是黄通判的原配夫人。”她顿了顿,细细望了望将身影拼命往那位黄夫人身后缩的蓝衣女子,片刻才恍然大悟,压低声音冲柳琇蕊道,“怪道你问起黄夫人,原来是瞧见她身边那位了,怎么?可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后面一句却是带着几分戏谑之意。
柳琇蕊一怔,奇怪地道,“你是指站在黄夫人身后那位夫人?我与她是仇人?此话怎讲?我印象中可从未见过她,怎的与她成了仇人了?”
永宁县主诧异地盯着她,确信她确不是说谎,这才摇头失笑,“你啊,真是让人怎么说才好!你果真不认得她?”见柳琇蕊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她无奈地道,“她是原广林伯府的嫡三小姐啊,当初推你下水那位李筱云,后来被广林伯送到家庙里,好不容易放了出来却又在路上惊了马,被位举子救了,广林伯便顺势将她许给了那举子。如今她跟着黄夫人出席,想来她嫁的那位夫君与黄通判有几分交情了。”
柳琇蕊意外不已,倒没想过竟然在此遇到了故人。当初她虽吃了点亏,可却一直不曾见过那害得她落水的罪魅祸首,或许在落水前见过,但她没什么印象便是了。当日跟着大伯母李氏到广林伯府去,她时时都注意着李氏,知道那府中人待李氏不好,她心中膈应着呢,又哪会花心思去与广林伯府的姑娘结交。
“果真是时间飞快,当初被你扫了一脚那一幕还历历在目,一转眼你我便为人妻.为人母了。”永宁县主有几分唏嘘地道。想想当年吃的那一脚亏,她气不过地往柳琇蕊手臂上一扭,疼得柳琇蕊差点惊呼出声。
“你做什么啊!”柳琇蕊摸摸被拧得有点疼的手臂,恨恨地刮了笑得有几分得意的永宁县主一眼。
“自然是报仇啊!小女子报仇十年未晚!”永宁县主扬扬眉,笑容是说不出的可恶。再想想当初为了报一脚之仇,硬磨着家中护院教她练武一事,她又忍不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当年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呢?以已之短对彼之长,又怎可能赢得了呢!
柳琇蕊用力瞪她,这人,真真是给她几分颜色便开染坊!
永宁县主的长子,小名睿哥儿,刚满百日的小家伙眉眼与他亲爹简浩似了十足十,穿着一身红通通的小衣裳,愈发衬得他玉雪可爱,让人见了都忍不住想抱一抱,柳琇蕊当然也不例外,心中爱极地从奶娘怀中抱个小家伙,用力掂了掂,再在他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这才笑盈盈地逗着他说话,可小家伙又哪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地瞎叫唤。
也就柳琇蕊这些与永宁县主私交甚好的敢去抱小家伙了,旁人多多少少要避避嫌,哪家的小公子不是矜贵的?更何况出身高贵的县主娘娘的长子,若是抱着出了什么差错,谁也担当不起,是以旁的夫人也只是或站或坐在一旁极力夸赞。
“我今日方知道,原来那李筱云所嫁夫君当年只考了个同进士,像是与黄通判夫人是远房表亲,所以今日她才陪着黄夫人来此的吧。”府里的客人走得七七八八了,永宁县主才拉着柳琇蕊小小声地将意外得来的消息告知她。
柳琇蕊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李筱云也好,还是当年的李筱玉也好,左不过都是与她不相干之人,她不来招惹自己,她也懒得去想那么多。
永宁县主见她不在意的样子,神神秘秘一笑,“李筱云的夫君大半年前纳了房妾室,你可知那妾室是何人?”
“是哪个?难不成又是我仇人?”柳琇蕊蹙眉问。
永宁县主‘噗嗤’一下笑出来,“勉强称得上是仇人吧!那位妾室,正是当初你那位姑母极力怂恿你纳进门来的,白家那位寻死觅活的小姐。”
柳琇蕊这下可意外了,“白紫棋?”
永宁县主笑笑地点点头,有几分幸灾乐祸地道,“当日见了你那姑母后,我一时好奇便命人打听了一下,故才知道这白紫棋,倒没想到她竟与李筱云成了‘姐妹’,这下真是好了,一个是曾经的伯府嫡小姐,一个是如今的富商嫡小姐,也不知她们的夫君更在意哪个!”
柳琇蕊稍稍想了想,这才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按李筱云当日对我所做之事来看,她并不是位有心计之人,可那位白家小姐便不同了,以我的了解,还是有点小聪明的。若是李筱云的夫君是个重规矩的,自然明白妾终究不能与妻相比;若是个不靠谱的,那可就难了!”
永宁县主失笑,“你还忘了一层,李筱云如今的娘家可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伯府,而白家小姐娘家却是实实在在的富商,还是位得了皇上嘉奖的富商,当初白家捐了一大笔银子修筑河堤,皇上表哥不是赐了块‘造福百姓’的匾给他们家么?白家小姐进得了他们家的门,未必不是那人看中白家的富贵!”
柳琇蕊想想也觉得极为有理,连连点头道,“你说的也是。”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永宁县主又问,“吏部可有文书下来了?你们家那位是去是留?”
柳琇蕊自然明白她指的是纪淮是继续留任还是往别处去。
“据我所说,还未曾有文书下达,不过想来也快了吧!”
“要我说,外放比京官要好,在外头多自在啊,哪像在京城,束手束脚的。”永宁县主懒洋洋地道。
柳琇蕊微微一笑,也不接她这话,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直到云珠来提醒,说是大人在外头等着了,柳琇蕊这才起身告辞离去。
上了回府的马车,纪淮靠坐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腰身低声道,“阿蕊,咱们要回京了!”
柳琇蕊怔了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吏部的文书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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