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是她要携手百年的夫君,无论他有着怎样沉重的过去,但他当年既允了娶她,这些年又尽职尽责,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压抑了一晚的心事得到了舒解,她含着笑意在柳敬南怀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沉沉睡去……
“娘,你起晚了!”少有地见娘亲居然起的比他要晚,柳耀海得意地摇头晃脑。
“是娘不好,都饿了吧?娘给你们做点吃的。”高淑容歉意地笑笑,将围裙围好,便要往厨房里去。
“娘,不必忙了,书墨带了吃的过来,大家都给你留着呢!”柳耀海慌忙拉住她。
“书墨来了啊?”高淑容有些意外,“怎的这般早?”
刚迈进门来的柳耀河听她如此说,有些无奈地道,“娘,你忘了?昨日你说今早要酿些小菜,书墨便嚷嚷着要来帮忙。”
高淑容失笑,“确有此事,瞧我这记性!”
另一边,纪淮酝酿了许久,这才挪到正在菜园子里浇水的柳琇蕊身边,结结巴巴地唤,“阿、阿、阿蕊!”
柳琇蕊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怎么啦?可是要挑些喜欢的菜?”
纪淮嘴唇抖了抖,清咳一声,镇定自若地道,“非也,阿蕊,你好生浇水!”
言毕便有些飘飘然地进了屋……
“这书呆子,莫非读书读傻了?”柳琇蕊盯着他飘浮的身影,嘀咕道。
阿蕊,阿蕊,恩师取的名字果然是极好的!纪淮心满意足地暗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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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炳德的到来让柳琇蕊充满了疑问,她从来不曾听父母提过自家还有这么一位‘伯伯’,尤其是这位伯伯每回见了她都是热泪盈眶,又是欢喜又是抹眼泪。
她不只一次问高淑容为何这位‘安伯伯’见到她会如此反应,高淑容也只是拿话搪塞她,让她不满极了。
“什么嘛,我也是觉着奇怪才问问的,不回答便不回答,做什么又要骂人!”这日,她又抑制不住跑去问高淑容,高淑容忙进忙出的又哪有心思应付她啊,直接训斥了几句,让柳琇蕊满心的委屈。
她坐在村头不远的小河边,一边不满地咕哝,一边捡起身旁的小石子用力掷入了河里,直激起一阵阵水花。
“谁又惹了小叔叔的小阿蕊了?”亲切温和的熟悉男声在她身后响起,她惊喜的回转头来。
“小叔叔!”娇憨地扯着柳敬北的衣袖晃了晃,柳琇蕊仰起头高兴地望着他。
柳敬北笑笑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可是又被你娘骂了?”这小侄女撒娇耍赖样样在行,偏还能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让人骂也不是打也不是,也就她的亲娘能抵挡得住她这套。
“可不是,阿蕊也不过是想问问她为什么安伯伯每回见了我都是又哭又笑的,她不回答还骂我!”柳琇蕊趁机诉苦,抓着柳敬北衣袖的小手不住的晃啊晃的。
柳敬北无奈地望望被她扯得歪了的衣袍,待听了她的话后脸色一僵,片刻,才轻叹一声,“你安伯伯也是太激动了,他与你爹爹相识时还没有你们兄妹三人,如今久别重逢,得知故人有后,一时心中激动,是以才这般失态。”
柳琇蕊恍然大悟,呶呶嘴道,“就这般简单的事她也不肯好好说,偏要骂人!”
柳敬北失笑,二嫂是个急性子,做事都是风风火火的,忙碌起来耐心更是欠奉,但也就她这样的性子,才使得柳家归稳后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柳琇蕊高高兴兴地站起来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迈着小碎步跟在柳敬北身后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小叔叔,阿蕊给你做了两双鞋,也给爹做了一双,爹和娘都说我做得比上回又有进步了,等会回到家里我拿给你试试,看合不合脚,若是不合脚我再改改。对了小叔叔,我会绣百鸟朝凤了,大伯母说我绣得比她当年初学都要好!可娘却不信,说大伯母这是在鼓励我。还有啊,小叔叔,二哥前些日猎了一只鹿,他可高兴了,可惜你不在家,否则也能尝尝鹿肉了……”
柳敬北一路听着侄女吱吱喳喳地说些琐碎事,嘴角笑意越来越浓,这个小话痨!
沿途山青水秀,鸟语声声,他微微仰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心中有些许唏嘘,偶遇故人并不在他意料当中,但重逢的那一刻,他承认那些沉重的回忆又浮现在脑海当中,但那也只是小片刻的功夫。
如今想想,大概这二十年来的平静生活让他逐渐学会了放下,不管是祖父、父亲与伯父的逝去,还是曾经心悦的女子舍弃自己而去,仿佛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沉淀到记忆深处,再不能轻易激起心中半分波澜。
叔侄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家门,高淑容恰好端着盆子从屋里出来,见这两人一同回来,先是与柳敬北点头致意,又皱眉冲着女儿道,“跑哪偷懒去了?赶紧到厨房里帮你大伯母洗菜去!”
柳琇蕊清脆地应了声,便三步并作两步的窜了进屋去。
柳家来了贵客,宴席自然得由妯娌三人当中厨艺最好的高淑容准备,李氏与关氏两人也只是到二房这边打下手。
“阿蕊,把菜端过去,小心别摔着了!”李氏将刚起锅的青菜装好,侧头吩咐道。
“知道了!”柳琇蕊洗洗手,再擦干水渍,这才小心翼翼地捧着热气腾腾的一碟青菜往西屋厅走去。
“如今四海升平,西南两国臣服,边境安定,皇上年纪虽轻,却是位有道明君,大商国文有丞相林炜均、武有将军慕锦毅,君臣齐心,江山之幸、百姓之福,起复一事,炳德休要再说。”
柳大伯沉稳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出来,柳琇蕊不知不觉便停下了脚步。
“炳德只是有些许不甘,‘世有柳,又有慕;柳长慕消、有慕无柳’,若是老太爷仍在,又……”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慕将军宅心仁厚、用兵如神,当年若不是他多方照应,我兄弟三人绝无平安归来的可能,柳家,更无法全身而退。对他,柳擎东心服口服!”
……
柳琇蕊听得满头雾水,又是丞相又是将军,又是柳又是木的,这说的是什么呢?她摇摇头,将这些想不明白之事扔到一边,大步跨进了屋里,“菜来了!”
安炳德在柳家逗留了两日便要告辞离去,柳家兄弟四人苦留无果,只得亲自送了他出村口。
“炳德就此拜别,少……多多保重!”
“炳德无需多礼,你我今后兄弟相称便可,山高水远,望君千万珍重!”柳敬东用力拍了安炳德肩膀一下,诚恳地道。
安炳德虎目含泪,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耀江、耀河、耀海、耀湖,你们兄弟几个向安伯伯行个礼。”柳敬东又转过身去沉声吩咐儿子及几位侄儿。
“好!”柳耀江率先走了过来,朝着安炳德躬了躬身,“安伯伯!”
“大公子万万不可!”安炳德大惊失色,慌忙伸手欲去扶,却被柳敬东阻止了。
“这礼你受得起,若无炳德,便无如今安然无恙的柳家!”
安炳德无法,只得又先后受了柳耀湖三人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