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鬼魂一个个都清一色的身着丧服,新旧款式不尽相同,面貌也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均面目狰狞,张牙舞爪,似乎心头有万分愤恨,憋屈太久日积愈深,无处宣泄,只想杀人迁怒。然这暗无天日的甬道里无人可杀,他们便退而求其次,杀鬼迁怒了,于是乍一看之下,他们同为鬼魂之身,却都将彼此当仇人也似的拳打脚踢,一堆鬼魂地下群殴,战况激烈得很。有几只鬼怨念较浅,原本就低微的法力更加微不足道了,倒霉催的被扯掉了头颅,一副躯干就只连了两只胳膊,趴在地下到处摸索,寻找自己丢失的脑袋,却不知那颗无辜的鬼头早已给其余鬼魂们几拳击成了飞灰,真是惨不忍睹。
当然,鬼打鬼这种事同人杀人一般,并没什么稀奇,令我大惑不解的是,这甬道中的邪祟竟还不止这些孤魂野鬼,地下密密匝匝站着一群僵尸,蹦蹦跳跳互掐脖子,也在自相残杀。这些丧尸身躯糜烂,腐肉里有蛆虫来回蠕动,钻进钻出。
僵尸与鬼魂虽都是邪祟,然却非一类。人死灵魂出窍,逾期不能回归肉身,即刻成鬼。身为鬼魂,与生俱来便多多少少有些法力傍身,神思同生前别无二致。僵尸却又不同,乃是人死后尸变所化,生前的记忆全无,嗜杀成性,再强也施展不出什么法力来,只有肉搏,吸□□血强身健体,若是强至一定境界,即可刀枪不入,再强至更高境界则水火不侵,强至最高境界的终极僵尸武艺高强,法力也难伤其躯,这便是传说中唯有道行高深的邪祟能够驱使操纵的丧尸了。眼前这些虽看上去也是力大无穷,威力却不过尔尔,看来确然只是僵尸而已。
甭论僵尸还是鬼魂,这么多只严严实实堵在这唯一的一条甬道里,莫说此刻是我们三人,就算化作三只蜂子也很难挤得过去,只好暂时顿足。
观战半晌,我惊奇的发觉,这许多浮在半空的孤魂野鬼竟是昨晚外头那些,不知缘何困在此处,莫非是那家伙擒进来的?
更惊奇的是,昨晚这些鬼魂虽潜出坟茔,一个个却还温顺斯文得很,并未生出怨气,怎地不过一日,便演变成这副德行还有地上那群僵尸,分明普普通通,我却觉着格外非同寻常,总认为同一般的僵尸有什么地方不一样,而且很是熟悉,也曾经见识过的。但回忆须臾,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沉思中,原本斗得不可开交的鬼魂们忽然发觉有三个不速之客闯入,且还都是异类,立即纷纷抛下对手,同仇敌忾,尖叫着一拥而上的扑了过来,气势磅礴,分外骇人。
当然,他们也只是强在气势罢了,尚且摸到我三个的衣角便让神圣不可侵犯的仙气弹了出去,无需动手。
可鬼魂们同气连枝,坚持不懈,一副不将我们三个生吞活剥决不罢休的形容,弹出去了立即再接再厉的前仆后继又扑了过来。
我不胜其烦,捻了个慑魔诀,立即神光普照,孤魂野鬼们都是邪祟,给神光一罩,吓得抱头鼠窜,纷纷退避,再也不敢放肆。
鬼魂们暂时是震慑住了,但下头的僵尸群却没能对付。两者虽同为邪祟,但僵尸乃是人尸,不及鬼魂邪得那般厉害,无惧神光之威,轻而易举便欺近身来,要同我们肉搏。
我这厢本身便是司武之神,未飞升之前便身具许多年的修为,自觉功力不错,即便肉搏,也能得心应手。那边北斗大约也是练家子,腿脚施展开来有模有样,虎虎生风,看来也是游刃有余。唯有兔儿,他本是掌管断袖龙阳的文神,武艺平平。若是斗法倒还有法可斗,可要近身格斗,恁他那几招花拳绣腿,也只能欺负一下那些没见识的凡人,对付僵尸便委实力有不逮,堪堪打倒三只,头发便让几头僵尸的利爪揪住了,左拉右扯,在那边大呼小叫。
我一心二用,边应付这群不怕死络绎不绝送上来找打的僵尸边观望他的动静,在心里感叹一回他果然还是太年轻,寻思着到底是施以援手呢还是不施以援手。最终觉得他正值历练的大好年纪,反正僵尸虽然数众,他终究占个神位,也伤不到哪里去,只是见难不救又非见死不救,救了反而白白浪费这大好机会,让他尝点苦头,也好吃一堑长一智,于是我只管自顾,不予理会。
可北斗那厮见他那副狼狈形状,大约是心疼了,一掌劈开他身后几只僵尸,将他护在身后,骂骂咧咧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不想死的到我这边来!”兔儿如蒙大赦,喜滋滋的寻求庇护去了。
我不以为然,深觉错失良机大为可惜,正要使出封穴手快刀斩乱麻令众尸动弹不得,身后忽然火光大亮,喊叫声震耳欲聋:“冲啊……!”跟着一大堆凤来镇居民便果然冲了进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镇长老李了,他右手执着火把,左手掮了一支翻土用的锄头,见着我像见到他再生父母似的,浑然不惧满洞邪祟,迎上前来:“我等来得迟了,仙长勿怪。”
后头一帮居民们沸反盈天:“啊哟,怎么这么多死人”
“这不是隔壁才死没几天的小顺子吗?怎么变这副德行了?”
“埋得好好的怎么跑这来了”
“这怪模怪样看着真是瘆得慌!”
“……”
这些僵尸生前都是凤来镇中人,或多或少互相熟识,只是而今身躯已然腐烂变形,尤其是面容,烂得尤其厉害,面目全非,尽皆瞧不见本来的模样了,也只认得出一两个来,居民们大多都是在惊奇这里怎会有这许多怪物,却不知其中便有自己已逝的亲朋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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