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谦逊道:“不敢当,其实适才我还是疏忽了,这事有点纰漏。”
北斗面不改色:“何出此言”
我惋惜道:“先前只取了我一人的精血,仙力只怕有些不足,你们二人应当每人皆取一滴,三人之力总比我个人效果较好。”
北斗一脸无谓:“反正现在为时已晚,再说也来不及了。”
他倒是看得通透。
“稍后,你们两个务必紧跟着我,寸步不离,别分散了。”我郑重其事道:“这一回若是打草惊蛇没擒到,日后便更难擒了。”
他俩也正色起来,用力说嗯,再用力点头。一个头方才点完,我便心神一震,脱口道:“到了!走!”
先前同那东西交手,处处被动,处处落于下风,并非是双方实力太过悬殊,主要是因为他来得时辰太巧,毫无预兆,我方又没做好准备,碰了个措手不及。眼下情景就不一样了,我方已做好万全准备,专程恭候多时。形势逆转,措手不及的变成了他,劣势的一方也是他。
适才我通过心神感应,察觉妖气现身在镇西荒郊之外一栋茅屋之前。方一瞬行至那处,便看见一团人形黑雾从屋前窗子钻了进去。似发现我们到来,那黑雾蓦地一顿,偏头看了一眼,那人形黑雾脸上也是黑黢黢一片,不见五官眉眼,想来应是使妖法隐去了。他见机倒是迅捷,只瞥了一眼,继而飞速潜进屋内。
我连忙念个穿强咒越过木壁,也紧随其后进了茅屋。屋中一片黑灯瞎火,只有一般陈设,并无异样。我法眼一开,一切无所遁形尽收眼底,同白日没什么两样,都看得清清楚楚,但见另一面木壁上还有一道门,门内传出阵阵男人粗狂的呼噜声,里间应该就是卧房。
既然呼噜声未停,说明屋主暂时无恙,我松了口气,斜身穿过木门闪了进去,黑暗中只有一张挂着白帐幔的矮床,那黑雾却仍不见踪影。
北斗兔儿慢我一步,穿墙到来,同我面面相觑,以眼神交汇心思,我开了通言道:“你们从外头进来可瞥见屋后有什么异样”
他两个不约而同摇头,我道:“若是潜逃,屋后是唯一路径,他绝无可能瞬息间行至千里之外。既然后面无所异样,看来他并未逃走,仍在这间屋子之内。”
话虽这么说,可这屋子不过方寸之地,法眼大开四处搜了一通却无所获,一切都十分正常。
眼下情景,一切正常才是最不正常,然而明知很不正常,却找不出哪里不正常,真是令人无地自容。
正一筹莫展,北斗忽然传音过来:“太安静了。”转身望向被帐幔遮住的床榻:“适才尚且鼾声如雷,怎地现今连喘息的这般微弱了?”
他一语中的,我捻了个诀丢进帐幔,闭了榻上人耳识,以免半夜惊醒,随即撩开帐幔一看。
果不其然,榻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汉子面孔朝天,印堂发黑,似乎是命不久矣的凶兆。且他脸上罩着一团黑气,十分邪乎,看来那东西果真上了他身,难怪周遭找不到其踪迹,原来是藏在活人的血躯之中,果真狡狯。
我方才默默赞了一声,就听床上那汉子哼了一声,乃是表示痛苦的闷哼,哼完了双腿一蹬,嘴里嘀咕道:“不要,我不想……”宛如梦话。
我却晓得这并非普通梦话,多半是那东西窜入他神思之内,在梦中同他对话。先前便猜测那东西汲人魂魄之时要先同对方暗中交易,可暗中究竟指何时,又是如何交易法却百思不得其解,眼下总算一目了然了,原来是在梦中。
妖魔鬼怪通常擅长迷惑凡人心神,如若不能坚守本心,甘愿受其引诱蛊惑,势必死于非命不可。而今那东西大约正在给这壮汉洗脑,它先前分明亲眼目睹我们三人来了,却仍敢百无禁忌为非作歹,倒似真未将我三个放在眼里。我成功被他激怒了,冷笑:“不知死活的东西,真当我九重天神官都是无能之辈。”
兔儿道:“大人,你可是也要效仿那东西,附这凡人之身,入其梦境,在凡人神识中擒他”
我点头:“为今之计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咱们也没别的主意了。”
他忧心忡忡:“可是凡人的神识不比神仙,极其脆弱,稍有不慎便崩塌了,神识一灭,这人也活不成。你若在梦境中同那玩意斗法,难免波及这凡人的神识,却又怎生是好而且……万一那东西狗急跳墙,以这凡人的性命要挟你,又当如何?”
他忧我之忧,想法都差不多,可眼下这个情形,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得不冒险。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方有可能脱脱险,否则这凡人给那东西趁虚而入,只有死路一条。
我道:“并非一定要在梦境中拼个你死我活,可以设法将那东西先逼出来。你两个守在外头,只消他一露头,立即联手困住,千万莫容他跑了。”
他们俩自也晓得兹事体大,不敢怠慢,脸色正经到了不能更正经的地步,看得令人十分放心。
我放了心,随即放开手脚,念了个托梦咒便钻进那汉子神识之中。
甫一入梦,便是一阵昏天黑地。他这梦境的情景同幽冥司没什么两样,到处漆黑,仿似掉进了墨斗一般,即使开了法眼也望不出去多远,不得不多费些力气加把劲。
眼前终于亮堂了些,我东张西望,总算看清了周遭景致,竟是身处一大片荆棘丛中,四面八方都爬满了藤蔓,也是清一色的黑色,瞧得让人心头发毛。看来那汉子的性子颇为阴暗,平日为人也不太厚道,故此他的梦境才不如何光明正大。此类凡人,极易招惹邪魔缠身。那东西的眼光倒是不错,尽挑好啃的骨头享用。今日若非我到此一游,他铁定要呜呼哀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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