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语片刻,跟在她身后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出恭府。
一步迈进殿内,果见诸多仙僚聚在一堂,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正座偏殿,中间留了两个最显眼的位置,不知是留给谁的。
甫一入殿,大家的眼光都不约而同齐刷刷的望了过来。幽怨的埋怨的忧愁的幸灾乐祸的……应有尽有。
我见除了中间那两个位置,其他地方都让旁人占了。我本想低调行事的,苦于没有机会,只好不动声色的坐了过去。
媂紫姑也挨着坐了。甫一落座,身旁便有个脸生的青年才俊热情洋溢的打招呼:“岁神大人,久仰大名,幸会。适才凌霄殿前帝君在上,多有不便,未曾相迎,望大人不要见怪才好。”
他一口一个大人,听起来似乎十分诚意,还有点崇拜吹捧的意思在里头。虽然不知他久仰我什么,却听得我分外受用。有僚如此,此时不结交,更待何时?赶忙丢了褶扇双袖一拢,笑盈盈的还礼:“哪里哪里,仙友真是严重了,大家都是帝君跟前的人,何必见外额,恕小可长年下界,少上天宫,竟是从未见过仙僚,敢问仙友高姓大名”
率先开口:“大家都到齐了,咱们开门见山便是。诸君此番造访,想必皆是为了膳飨元君而来吧。”
我环顾一圈,发现大家依然目光炯炯的将我望着,都没有开口的打算,大概一致认为我才是这项光荣重任的领头人,洽谈应是由我来打头阵,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披甲上阵。不过,我望了望左近几位脸生的仙僚。他们的来意是否同我一般实在不好妄下定论。估摸一番,觉着还是慎言为妙:“咳,紫姑所言正是,小可此番确是有些疑虑急需请教。”
北斗星君端着酒展笑眯眯的靠了过来,粗狂的手掌攀上我肩:“岁神,说起这位仙僚,那可就说来话长了,他在凡间时可谓是你的头号拥趸,最忠实的信徒呢,敬仰你得很。不过他方才飞升未久,新官上任,日后你可得罩着他。”
我看了看身旁一脸白衣白扇同时面皮也越来越白的才俊一眼,表示疑惑,茫然道:“我的名头在凡间不是臭名昭著么,居然能有拥趸”
北斗星君笑得神秘兮兮:“说起来你倒还真不甚厚道,你觉着自己臭名昭著,以为香火供奉是都是靠骂名来的,不够实诚,便不予理会,殊不知这才委屈了那些真心实意来供奉你的信徒们,更委屈了咱们这位辛辛苦苦飞上来的仙僚……”
他这话可谓一针见血。我平时都在下界凡世游游荡荡,很少上天盘查香火供奉有几何。凡人们供奉我时,常口彩连篇,以求保佑他们心想事成,倒霉的时候却又将我骂的狗血淋头。常见的是晨时还在家里对着肖像烧香跪拜,申牌时便将我的肖像丢进火炉,十成香火九成没诚意。
有时分明同我无关,也要归咎在我身上。无端背锅,尤其背的还是一口黑锅,着实令人愤慨,越愤慨越心焦。我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不去理睬,心血来潮想去显灵的时候显显灵就是了。这样一来,我就鲜少听见凡人们的心声了,自然不晓得哪些人心诚哪些人心虚。偶有一两个真心诚意的被我漏掉疏忽了也是常情。
“哎哎哎!”年轻的才俊敲着扇子指了过去:“北斗你够了啊,说好了不揭底儿的。现在当众叫我出丑,你几个意思?”
“此言差矣。”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神亦皆有之。我正一脸懵逼,右首边司战的宁越将军已唯恐天下不乱举手发言:“仙友这话就不对了。而今出糗出得厉害的正是帝君,同他相较,旁的糗再糗也算不得是什么糗了,大可不必介怀。何况,神官便是拿来给凡人拜奉敬仰的。只不过身为凡人时可望不可及,也只能敬仰而已。现今大家都是同僚了,不仅能够继续敬仰,还能近距离观瞻风采。正是美事一桩,何糗之有你且一五一十同大家说来,大家替你参详一番,笼络一下交情,岂非妙哉”
北斗星君附在我耳畔:“这位仙僚唤作良听,封号兔儿神君。掌龙阳间的姻缘,司磨镜之职,专替凡间的断袖们牵线搭桥引路渡媒,是个新职,前阵子受的敕封,你昨日才从凡间上来,不知者不怪罪。不过,说到这里 ,你应当晓得他因何那般敬仰你,是你最忠实的信徒了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正端了青卮往嘴边送茶,闻言满口茶水卡在喉咙,呛得昏天黑地。
他挑眉道:“还有一点,你可知兔儿是从凡间何处飞升上来的,他飞升之前祖籍何处”他明知我不晓得,只一顿,没等我回答,续道:“他是从下界的九重山飞上来的,祖籍光风城。”
我脸上尚未褪去的笑霎时僵了。
可巧,我也是从下界的九重山飞上来的。祖籍虽不是光风城,但曾几何时,也去过那个光怪陆离的风雅之城。
“行了行了,点到为止。”兔儿神蹙着眉打断北斗的言辞,朝我彬彬一笑,跟着向媂紫姑抱拳:“今日咱们来是办正经事的。”
旁边有位红口白牙的毛头小子摇着纸面空空如也的褶扇接下话头:“不错,岁神大人的疑虑也是在做诸位的疑虑。只是三界六道,广袤得很,要藏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而要找一个人却比大海捞针更要艰难几分。大家也不知从何寻起。仙姑,你同膳飨交情不错,知根知底,应当能给出些线索罢。”
于是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从良听移到了媂紫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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