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璃听他如此说去,竟莫名地一阵心酸,见他神色也稍有黯然,才恍觉——原来自己同他都是天涯沦落人,都是家中无父母,此生无凭靠!所谓家,回与不回,都是无人为之挂念!难怪他方才会有那样一番言论,讲甚么要惜鲫鱼腹中仔,要惜鸟雀巢中子,要惜那雌兔窟中崽!
“那你家中还有何人?”蔚璃既有好奇,又心怀悲悯。
“只我一人。”白宸答她,见她面有忧色,又朗言安慰,“不过师父会偶尔来看我。还会带些好吃的给我。姐姐若是不弃,倒是可以去我家中吃两块茶点!”
“你师父……叫甚么名字?”蔚璃总觉这少年来路不凡,其身后必有玄机。
“这可就把我问住了!我自小只喊他师父,还不曾问过他名讳。师父很严厉,我若多说多问,必遭责骂。不过师父也疼我的,时常送些点心来给我吃。”
蔚璃皱了皱眉头,对这少年没由来的一阵心疼,才不过为着几块点心就要受人约束任人责骂,这没了爹娘的孩儿真是可怜啊!
“我家中也无父母。”她向他身前近了几步,笑意温暖,“宸儿若是不弃,你可以与我还家。我家中多得是婢仆,可以奉给你锦衣玉食,又有广厦数倾,可以免你再受风雨。我也必不会束着你管着你,更不好打骂你……”
少年怔了一怔,也蹙起了眉头,似有困惑,又有为难,“我虽慕姐姐风姿,愿与姐姐朝夕一处,奉姐姐若神邸,熏仙姿若春风。可是——我并不稀罕姐姐家的锦衣玉食与广厦数倾。我自己的茅庐虽是陋室,可自有兰馨!姐姐若当真诚意相邀,不若明日午时再来此处,我烹一壶清茶,与姐姐畅谈古今,这样可好?”
蔚璃愈觉稀奇了,她忽然省觉——这少年的言行举止看得久了,似乎像极了某人!而这少年相貌再观之深切,也觉得似曾相识。“你……当真姓白?”
少年将要作答,却听山下传来连声呼喊——“璃姑娘!姑——娘——!该下山了!家里有客!”
“是来找你的?”少年问说,又十分老成地劝言,“姐姐快回罢。那来唤你的也是女子,你二人若是在这山里迷了路,可就危险了!”说完背了弓往山顶走去。
“宸儿!”蔚璃又唤,待他回头时匆匆问说,“明日之约,可做数?”
“大丈夫一言九鼎!自然作数!风雨不误!必赴此约。”白宸应着,回身去时又叮嘱一句,“只是姐姐明日来此也不可再多进一步!要知凡事有界,越界而行,祸患伏之。”
蔚璃又奇又笑,这少年时而挚诚的如赤子,时而又老成的如学究,她思量着少年话里的玄机,正待多问几句,偏山下的呼声又叠叠响起,恼得她顿足瞭望,再回头时,那少年的身影已消失在郁郁葱葱的密林里。
蔚璃无可奈何,只能施展轻功下得山来,看见两名婢女还在仰头呼叫,不由狠狠瞪她二人,“我才不过离开一会儿,你们就叫魂一样的又跑来乱叫!我这幽谷深地,哪里来的客人!”
其中一个婢女嘟着嘴,上前来锵锵回道,“难不成还叫我们对着山上大叫,太子喊姑娘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