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答言,“臣本想避过莫家眼线,将长公主悄悄送回凌霄宫。只可惜四方城门皆有重军看守,街上更是甲兵巡逻不休,微臣委实避之不过,将将入城即被莫军所得,在莫家一党的监视下,不得不先将越长公主送往霜华宫。不过微臣已特地留下五十金甲侍卫,与宫廷其他士卒一同驻守霜华宫。”
此样结局原是预料之中,也确是无可避之,玉恒叹息一声,重新又问,“我是问你——她身上可好?可曾负伤?心绪如何?可有悲戚忿恨或是……”
萧雪怔了怔,忽觉眼眶发涨,鼻子发酸,要该如何言说,从杀她四名侍卫说起吗?——“臣……臣在径亭山北麓迎上长公主,臣……杀了她身边侍卫四人……”
“是召国侍卫罢。留之亦无用。”玉恒定睛看他神色,不知那目色盈盈是有悲意还是为怜悯。
“是。”萧雪应一声,略带哽咽,“只是长公主……为此心伤,责打微臣,砍损御玺,竟至力尽而跌倒……佩剑折于身下,不慎割伤了肩臂,人也吐血昏迷……微臣……微臣……”萧雪吞一口哽咽,抬手抹去眼角潮湿,重新又言,“微臣恐怕再有伏兵,并不敢于路上耽搁,故而只是草草处理了长公主伤口,便使车驾送她入城……入霜华宫时,长公主已然醒来……只是,只是……”他又不知该如何言说。
“只是怎样!?”玉恒焦灼问道,却也不等他答,只另外唤道,“元鹤!元鹤——”
元鹤刚从外面回来,听见唤声急匆匆跑来,看见萧雪,立时明白,喜道,“越长公主接回来了!?人在哪里?”
“霜华宫。”玉恒冷言冷面,吩咐道,“你速将备下的一应器物即刻送入霜华宫!就以……以澹台家少主问候东越女君之名义!谁敢刁难,就地斩杀!”
“是。小臣明白。”元鹤应一声,也不敢多言,便急匆匆去了。
玉恒忧心忡忡,又问萧雪,“她可曾说过甚么?哪怕是怨恨的话也无妨。”
萧雪举目怔怔——只怕那女子其心已死,其念已灰!又还有甚么好说!“殿下……该去看看璃公主!”他叩头在地,掩去泪水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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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华宫,位于皇城之最北角,居三宫六院之最后方,名为宫宇,实为地窖。地上有百尺亭廊,却非居住之所,而是供禁卫之军布岗设哨、巡防值守之用;往地下百尺才是宫殿之所在,引冰冷石阶而下,见阔千尺有余,廊回殿立,皆以寒冰做垒,放眼清洁,霜白无一丝杂色,故名霜华宫。
宫内置寒冰为榻,以霜雪为屏,榻上虽有轻罗锦被,却是难抵冰寒;屏前也有夜明珠灯,可是却无半点灯火之暖。除此之外,也再无其他。身入其中,终年不见骄阳,不闻清风,唯有冰霜凄凄,寒床冷室!
此霜华宫,是为玉室第七世帝君所筑,传言本是为囚禁其后妃失礼犯纪者所用,当然此说也全无史料记载可证。只是后来,不知自哪一世起,霜华宫成了天子治罪四境封王,囚禁王族的禁闭之所!但凡王室中有戴罪抑或疑罪之人,皆可丢入霜华宫内,以求用宫内冰清之寒供其自省矣!
是当自省!——蔚璃悲叹:史书读遍,杂集翻烂,也不曾见,自开朝以来还有哪一族王室,七年间两度被禁霜华冷宫!
痛莫过于摘心!哀莫大于心死!既然此心已然生生摘除,死在了径山亭那片野树林里,又何惧此身何栖?何畏此命何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