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戎惊出一身冷汗,思绪急转,这位殿下莫不是要问罪天子妃嫔被杀一事!?一时间未敢应答,惶惶着低头屏息,思量如何才能躲过此劫。
四下寂静,惟听西风呼啸,暮色正一点点吞噬着大殿轮廓,青石阶上渐渐泛起阴凉霜色。东宫殿下再未开言,陆戎只觉头上寒光如芒,背上汗水湿冷,真真如坠冰窟,又痛又冷!
“微臣……”他不得不应答,“微臣那日休值……未在宫中……莫将军来时,应是莫安当值……臣是事后才知,莫将军行事之凶残,可也于事无补……臣……”
“于事无补?”凌霄君冷言问说,“有言谓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何故陆都尉却道‘于事无补’?正是你的‘于事无补’,才使天子圣驾屡受惊扰,后宫妃嫔屡遭欺凌,外臣入我天家宫廷如过市井民巷,朝见天子如见门廊之客,如此便是尔等素日所行之‘于事无补’!”
“微臣有罪!”陆戎惶惶叩首,不知今日还能否活着走出这宫廷。他早就听齐正讲来,关于太子一道口谕诛杀了太华殿上侍奉的一干侍从并数名御医,此样霹雳手段,怎不惶恐。
“何罪之有?”玉恒追问。
“这……微臣……”陆戎斟酌着如何自供自罪。
“罢了!”凌霄君倦怠一言,“本君今日委实乏累之极,也无暇听你言说。你且跪在这里,自省其罪罢。太华殿之防务,你能领则领,若是自问不能,那便请奏让贤罢!毕竟天子安危远胜你九族性命!”说罢,拂袖去了。
陆戎再次叩首,背上冷汗早已打湿了衣衫,终于领会何谓生死一线!方才有那么一瞬,自己性命全在那人一念之间!好在只是罚他跪地自省,于他而言这是莫大的宽宥!自此领太华殿之防务,自当慎之再慎,恪尽职守,务求不辱使命,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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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东方,似一弯银钩,照映着凌霄宫,也就是太子东宫里的琉璃瓦,泛起一层层霜色华光。
放眼望去,终又得旧时楼阁,一亭一台,一池一水,看去都是无比亲切。凌霄君想到当初离宫赴东越之时,满树的木兰花苞已露出浅浅白尖,可惜自己一路急驰在野,竟错过了凌霄殿前这几株木兰的繁盛花期,而今举头再望,满树枯叶凋落无几,又只剩下一重重的婷婷花苞。
“小莲自婷婷,珍重待春风。”玉恒望着头顶满树花苞自吟自叹,“惟愿我与卿卿皆能撑过这一寒冬……待春风来时,依旧繁华淹路!”
元鹤捧了一件披衣自内室走出,下了门阶,作礼言说,“已然秋寒时节,殿下出入也该添件衣裳。”说着将披衣呈给凌霄君,凌霄君接过披在肩上,缓言问说,“兰公子、桐公主他们,可都安顿妥当?”
“都安顿好了。兰公子那里派去了两名宫女侍奉,又另外遣了四名金甲侍卫于暗处保护。桐公主暂且安置在芙蓉园,冰夫人特地拣选了四名宫女过去侍奉,又赠了好些衣物锦缎之类,桐公主很是欢喜呢。”元鹤答说。
玉恒微微颔首,又问,“羽麟几时去的?可说过几回再来?”
“殿下沐浴时,澹台少主在殿上困睡了一会,见总也等不到殿下出来,便自行出宫去了,说是明日再来。小臣给了他东宫令牌,想是来去无碍。”元鹤答言。
“明日就来,何苦今夜又去!”玉恒讥笑这澹台羽麟做事也是糊涂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