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忙结束当天,时间也滑到了八月中旬,吴小芳带着一篮子咸鸭蛋来找苏小春。
晒谷场的活干完了,苏小春和姜秀秀等人被分到摘棉花,此时大家伙都在棉花地里。
“小春,这是我腌的咸鸭蛋,放足了盐,咸得很。”
她喜气洋洋的说着话,当着大家伙的面,高举着手里的篮子。
这些天按照苏小春说的,把鸡蛋给兰花断了,头两天兰花还是有哭闹,到第三天这哭闹明显就少了,短短半个月时间,居然实现了睡一整晚都不带醒的。
天知道第一个整晚没醒的时候她有多惶恐,愣是睁着眼守到了天空破晓。
又按照苏小春的指点,平日里多给揉肚子,揉她教的穴位,吃喝上面也以清淡为主。不能吃蛋就吃肉,肉虽然贵了点,但为了孩子,她咬咬牙回娘家借了五块钱和一点肉票,隔三差五买点肉回家炖肉粥给兰花吃。
就几天功夫,明显兰花脸色好了许多,人也稍稍长了点肉。
边上其他忙着摘棉花的女人们纷纷探头看过来,见篮子里少说也有三十个咸鸭蛋,一个个都惊奇的哇了出来。
“这么多咸鸭蛋,小芳你下血本啊!”
“小芳你可真舍得,怕是攒了好久鸭蛋吧。”
“这得用多少盐啊?小春帮你干了啥?能让你送这老些咸鸭蛋。”
对于在农村的他们来说,盐是很珍贵的,鸭蛋也不容易寻摸,如果鸭蛋很咸,就一定放了许多盐。
吴小芳眉开眼笑的跟大家解释,“小春帮我把兰花的病治好了,只是几个咸鸭蛋,我吴小芳还是送得起的。”
她家的兰花夜夜啼哭大家伙都知道,原本吴小芳是很能干活的,她和她男人一天少说也得赚十八个工分。后来由于兰花晚上太闹人,她睡不好,实在扛不住了,才去申请做轻松点的活。
现在看她本人,精神奕奕的,最近肯定休息不错。
“呀,小春原来真能给孩子治病啊?”
“不是真的还有假的?从她把大毛救起来开始,到现在都治了四个孩子。”
大家伙一想,也确实啊,加上兰花,她都治了四个孩子。一时间大家也不去看鸭蛋了,望着苏小春的眼神格外火热。
这个年月,拼的就是谁体质好。虽说孩子们在乡野里长大体质是不差,但谁家孩子因为一场感冒发烧丢了性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是所有病都是靠体质好拼过去的,万一病得严重呢?还是要医生来帮忙。
可是大家都没啥钱,去医院一趟就得花钱。吴小芳之前被蔡素芬骗去,不就花了大笔的钱,还要不回来,那些钱够买多少盐和咸鸭蛋了。
谁家没有几个孩子?要是跟小春打好关系,以后孩子有点啥问题,找她看岂不方便。
女人们都是擅长打交情的,一个两个全都对苏小春释放着最柔软的善意。
“小春啊,我家自留地黄瓜长得挺好的,晚上你去我那拿几根,做拍黄瓜好吃。”
“春儿,我做了霉豆腐,要的给你拿一碗去。”
突如其来的热情给苏小春整不会了,她手里还捏着个棉桃呢。
吴小芳哪看不出来大家的心思,笑着把苏小春往身后藏了藏,“小春人好,以后要有她帮忙的地方,她肯定能帮忙的,大家跟平常就行。”
苏小春从她身后探出个小脑袋,连连点头,“对对对,有啥要帮忙的找我就行。”
因为吴小芳的宣传,苏小春成了大家拉拢的对象,无论走到哪都有人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全队三百多号人,原来苏小春还认不全的,短短几天,硬是给认全了。
苏小春有多受欢迎,蔡素芬就有多招人厌。
吴小芳因为要不回钱,可把蔡素芬也怨上了,碰到个人就让人防着蔡素芬,能骗同生产队的假医生那看病,这人得多心狠手辣啊。不离远点鬼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坑了呢?
原本蔡素芬在生产队还有几个要好的,因为这件事,那几个要好的看见她就跑。
就连她婆婆,现在看到她眼神都不对,平日里把厨房房间门都锁死死的,生怕她做点啥。
不仅如此,蔡素芬娘家那个生产队被公安带走不少人,就连她爹妈还有亲弟弟都被带走了,就算不坐牢也得把以前骗的钱还回去,说是还要罚款。
蔡素芬急得找自己男人帮忙,她男人可不愿意,只说要再找事就把她也送去坐牢拉倒。
……
到了文茂华说带赵翎去县里的日子,鸡还没打鸣,他就去敲了苏小春的房门。
早知道今天能去县里的苏小春麻利的从床上爬起来,换上自己昨天洗好晒干的衣服,一件有点短了的蓝布褂子和黑色裤子,还给扎了两个麻花辫。
她以前有红头绳的,被刘爱红抢走了,现在只能绑黑头绳。
鲜嫩鲜嫩的小姑娘打开房门,看得赵翎眼神微闪,觉得她好像有点不同,可是又看不出来哪里不同。
收拾好自己再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俩人就去找文茂华,文茂华正推着自行车出来,看见赵翎就把车给他。
“自行车会骑吧?”
三个人一辆车,他一把老骨头了总不能骑车载两个人,主要是咋坐啊?前面横杠坐小春不合适,坐富贵就更不合适了。只有富贵骑,前面横杠坐小春,自己坐后座,才是最合适的。
赵翎上手握着车把,点点头,“会骑。”
虽然没记忆,但感觉是很熟悉的,那他就是会骑的。
这样苏小春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前面横杠,文茂华抓着旱烟枪坐后面。
难得出门,苏小春格外兴奋,一会指着旁边的树说这棵树长得奇怪,一会又说天上的星星很亮。
只是赵翎比较难熬,苏小春昨晚用皂角洗了头,发丝柔软,清清淡淡的浅香被风吹散,悄无声息的钻入他鼻尖。说话的时候头乱动,白皙脸颊时不时送到他眼前,亮晶晶的眼眸比她指着的星星还要亮。
想让她别动别说话,却又不舍得,只好忍受着难以言喻的情潮。
坐在后面的文茂华时不时抽口烟,听着前面叽叽喳喳的声音,以及时不时嗯一声附和的男声,咂咂嘴。
别说,富贵骑车挺稳的,屁-股都没颠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