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三人,钱淑兰回自己房间准备纳鞋底,刚坐到炕上,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吧。”钱淑兰把做鞋的圆簸箕拿到炕桌上。
李春花推门进来,破天荒得没有带着柱子。
钱淑兰有些好奇,抬头看了一眼,“你咋来了?”
李春花绞着手指,吭哧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娘,我。。。”
进屋半天就这样怵着,犹犹豫豫的样子,让钱淑兰看着就心烦,她穿好了针,戴上顶针,没好气道,“有话就说,我又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了你。你至于这么害怕我嘛。”
也不知道咋回事,教了那么多遍,这李春花总是这副小气吧啦,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也就是在她主意不到的地方,她还能正常一点。
被训了一下,李春花羞红了脸,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婆婆的脸色,见婆婆并没有真得发火,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即才闭着眼,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娘,我不想借钱。”
听到这话,钱淑兰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想借你跟我说啥。我又没朝你借钱。”
见婆婆并没有骂自己“铁石心肠”之类的话,李春花微微有些诧异。
钱淑兰抬了抬下巴,“你坐在那边吧。跟我说说,为什么不借啊?”
李春花见婆婆和颜悦色,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里的紧张和对婆婆的畏惧顿时一扫而空,她轻声道,“大嫂对我也不好,我不想借钱给她。再说了,她也还不起。”
钱淑兰头也不抬地‘噢’了一声。
李春花有点懵,不该是这个反应啊,昨天婆婆还教育他们要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呢。她不借钱,就算是明目张胆地反对了婆婆的话了吧?可婆婆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太不正常了!
她不由得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婆婆的脸色,想看看婆婆到底是不是在酝酿着什么时候爆发呢。
恰在此时,钱淑兰似有察觉似地一抬头,把李春花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钱淑兰也没在意她的打量,反而问道,“老三也是这个意思?”
李春花点了下头。
钱淑兰没说什么,“虽然,咱家是我当家,可我也不是那霸道的。我说过了那三百块钱是属于你们,那就是你们的。你们想借就借,不借,娘也不说什么。”说着,她双目紧紧地盯着李春花,“抬头看着我。跟人说话的时候,一定要看着人家的眼睛,这是礼貌,也是尊重。”
声音很严厉,吓得李春花赶紧抬头挺胸。
钱淑兰满意地点头,“这钱是你的,你有权问,干什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李春花立刻点头,称是。
等她走出房间,李春花忍不住激动了一下。婆婆没有为难他们,那三百块钱就是他们的。
她赶紧跑回屋去告诉他家男人。
王守义听到这个消息,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一拍大腿,“咱娘这是在敲打我们呢。”
李春花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又紧追着问,“怎么说?”
“你想想,咱娘昨天才刚跟我们说,兄弟要齐心,今天又让我们自己作主。如果咱不借给大哥钱,大哥一定会恨上我们,我和大哥这兄弟就没法做了。咱娘这是不想当恶人呢。”
李春花咽了咽唾沫,婆婆心眼这么多吗?“可婆婆说要救大嫂呢?”
王守义撇撇嘴,“我看这事悬。一千块钱呢。别说只是一个儿媳妇生病要这么多钱,就是亲孙子需要这么多,咱娘都会在心里掂量掂量。可这次,咱娘却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你不觉得这事有鬼吗?”
虽然自家男人说这话有些不中听,可李春花仔细琢磨了一下,的确是这个道理。
如果这事换到她身上,哪怕就是柱子生了重病需要砸锅卖铁把家里的钱全拿出来治病。她也是不愿意的。
不说她根本不是柱子的亲娘,就算是亲的,她也会有所保留。人都是自私的,都要为自己打算。
为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媳妇倾家荡产,婆婆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李春花有些急了,抓着自家男人的胳膊,“那咱怎么办?”
王守义想了想道,“咱就当没问过娘这回事吧。你看,大嫂昨天晚上就没回来。指不定钱根本没借来呢。钱没凑够就不用去开刀子了,咱也就不用借钱了。”
王守仁并没有把自己在孙家村发生的事情跟其他人说。一方面是因为他嘴笨,不爱解释。
另一方面因为觉得在老丈人家丢了面子。
至于钱淑兰嘛,全家她是老大,没有跟其他人解释的必要。
到了下午,一家人正坐在堂屋,吃着从食堂打回来的饭。
现在,虽然吃的还是大锅饭,可这么多人的饭菜一起烧,分到社员手里的时候,饭菜都凉了,大家怕凉得生病,都会把饭菜端回家重新热一遍。
有那来亲戚的人家,如果想好生招待亲戚,也会提前给食堂一些钱,让他们帮着做点好的。
因为钱淑兰总是给家里人加餐,所以,老王家的院门都是反锁的。
一家人正吃着饭呢,就听到院门外有人拍门喊人。
钱淑兰侧耳听了一下,居然是孙家人。赶紧喊住正起身要去开门的小梅。
忙催促他们,“赶紧吃饭。可别便宜了那些外人。”
听到这话,大家赶紧往嘴里扒饭。
不到五分钟,饭菜吃得一空。
一盆的煮红薯更是一个也不剩。周雪梅和李春花两个人飞快收拾碗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