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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菜名,丁书涵细长的黛眉微微挑起,上次的热汤面她还记得,这次又是面条应该也会不错。
晚饭有着落的她,便又低下头准备继续手里的景物速写,消磨陆文曜做饭的时间。
陆文曜刚换好鞋,准备抬脚走进厨房,突然想到郑民跃的母亲刚刚紧盯着自己,又想到她和周彩云的关系不错,便出言问道。
“那个,郑民跃的妈妈来了?”
丁书涵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向他,没有料到他会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对啊,怎么了嘛?”
陆文曜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对方刚刚让他感到不舒服的眼神,“刚刚回家的时候,见她在盯着看我们家。”
他这话丁书涵毫不意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好家话,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如此千防万防的,现在就开始盯梢。
陆文曜看着她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本想着问她是不是招惹人家婆婆了,但想着她从上了到这西北的火车后就没有招惹过任何是非,就连那说她坏话被她听到的张桂兰都对人家客客气气的。
何况是和她关系不错的周彩云,那人还是人家的婆婆,自然不会跟之前那般无理取闹。
“怎么了?”
最后他只是说出很是中立的询问。
丁书涵无奈地耸了下肩,实话实说,“她婆婆好像不太喜欢我,上午就匆匆把带着孩子来我们家做客的彩云姐给喊走了,可能觉得我是资本家吧。”
语气很是平淡。
她觉得这李满桂喜不喜欢自己,根本无所谓,又不会少一块儿肉。
可是偏偏她这般淡然,让陆文曜心里挺不舒服的。
虽然自己也听过不少人不管是背地还是明面上说她是那资本家小姐,但是当她自嘲地亲口说出这个称呼时,不舒服的感觉笼罩了他。
他看着她那张没有任何偏颇情绪的漂亮小脸,只觉得她在故作无事。
资产阶级这哪里是她的错,周彩云算是她在西北唯一的朋友,现在却因为她那婆婆单单只看成分出身不看她这个人,遭受如此对待。
实在让他莫名的憋闷,心里膈应。
丁书涵见他默不作声、眉头微拧,也大概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大概也试探出了陆文曜的性格,他这个人一本正经、有责任感又格外公平、实事求是,说不定他现在心里就在默默为自己打抱不平。
甚至觉得自己刚刚那无所谓的模样是故作无恙坚强,说不定还有了怜香惜玉的心理。
她忍着看破他的得意笑意,顺势将计就计收回视线没有看他,但头却故意低垂着。
为了让陆文曜感受到自己那“低落”的情绪更加真实,在饭桌上她故意一言不发。
让餐桌的气氛格外死气沉沉。
豆角焖面被他做得油香不腻,豆角糯软、面条吸汁入味。
他扯得面条虽然粗细不一,明显是第一次做,但口感很是劲道。
丁书涵却故意做出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
她吃饭的动作慢吞吞的,用筷子夹菜夹面的频率格外得低,每次夹起的也不过是一根豆角或者一根面条。
仿佛那筷子不能夹下比一更多的东西一般。
吃也吃得很是勉强,咬那豆角和面条咬得极为小口,即便吃到了嘴里咀嚼得速度也格外的慢。
不时的叹气,还有那眼眸的低垂,黛眉轻蹙。
微微的愁苦从她那双如画的眉眼中流露,全是刻意为之。
她这副没胃口的模样,让陆文曜止不住地偷偷瞟她。
刚刚心里的憋闷,也不断挠着他的胸口,催促着他该做些什么。
对方每偷看她一眼,被丁书涵捕捉到后,她心里就会扬起一丝得意。
甚至到后面她都怕自己的得意通过自己不好抑制的嘴角泄露出来,头是越埋越低,都快要栽到碗里面了。
本想等到吃完饭再开口的陆文曜见她这般,只觉得她那不断低下的小脑袋正掩盖着忍不住的眼泪。
还没准备好的话瞬间脱口而出。
“我,我不应该提那茬,我不知道。”
磕磕巴巴、不知所措的单纯。
陆文曜突然开口,让丁书涵也没想好该如何反应,只保持着低头的姿,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空气里两人的呼吸声,听得格外的清楚。
酝酿许久后,陆文曜终于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字。
“你没有任何错。”
语气淡淡的,却很是坚定。
他紧张地看着对方,心里不停地打鼓,自己嘴笨想不到说什么才能哄好她这低落的情绪。
想了半天也只能说出这几个字来。
丁书涵料到了他的手足无措、料到了他的磕磕巴巴,可却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
虽然是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安慰,
', ' ')('但是他说得格外坚定,语气里没有一丝怀疑。
就这句简单的安慰,让丁书涵那明明觉得被李满桂不喜都没有波动的内心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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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我没有……”
“我没错,我不道歉……”
……
丁书涵突然脑海里涌现出自己四岁时候委屈的哭喊,和电话听筒那边父亲不作为的声音。
“实在不好意思老师, 我没有时间管书涵, 除了这事我们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 还希望老师照顾教育好她……”
在全寄宿幼儿园待上快两个月的时候, 四岁的丁书涵看着班上最受欢迎的小姑娘正甩着自己头上两个羊角辫,手里高高举着着荧光蜡笔,表情很是洋洋得意。
周围的小朋友不是眼巴巴地看着她, 就是说好听话想要借来玩两下。
她终于参透出些这里的生存法则——若是有新奇的小玩意儿,那么你就将是班上同学眼中最受瞩目欢迎的人。
当时正巧身体不好的外公外婆来探望自己。
二老虽然身体不好, 出一次门都是好大一番折腾,但毕竟丁书涵是他们外孙女, 每两周都会来看看她在幼儿园过得如何。
他们二老便成了丁书涵通往外界的唯一途径,而刚刚参透“生存法则”的丁书涵就嗓音甜甜地拜托外公外婆下次给自己带那最时兴的文具和各种小玩意。
她外公外婆想着自己这长相可人的小外孙女鲜少求自己, 二人只能赶紧拜托隔壁邻居一个稍微年轻的中年夫妇买来了当时最时兴的食物造型橡皮擦。
丁书涵拿到那橡皮擦的瞬间,就已经觉得自己即将成为班上最受欢迎的小朋友了。
却不想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想的那般发展。
她刚拿出来外公外婆特意给自己带的草莓蛋糕橡皮擦, 那个平日里班上最受欢迎的小姑娘突然惊叫。
“啊!你怎么偷我的橡皮擦!”
用的是偷,不是拿。
丁书涵记得很清楚,四岁的自己怎么也没有料到跟自己同龄的小孩会突然这般诬陷自己。
一瞬间, 全班小朋友的视线全部都停留在了她们二人身上, 从来没见过如此阵仗的丁书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个女孩见她这样,甚至还拉过平日里最喜欢和她玩的小朋友为她作证。
“你们是不是见我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橡皮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见了!”
那几个小孩哪里会记得清楚她都有什么, 只知道她家是开文具店的,便理所应当地认为她确实有这么一个橡皮擦。
纷纷附和应道。
见其他人都拥护自己, 那女孩更是有了底气,跋扈地冲她喊道:“快还给我!”
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颠倒黑白的事情,明明有理的丁书涵因为周围质疑的不善眼光都变得没有了底气。
看着对方咄咄逼人的模样,她那双纤细的腿莫名其妙的没有力气。
那女孩见她没有反应,直接迈着大步到她面前上手来抢。
不知作何反应的丁书涵只记得自己的手死死攥着那外公外婆给她的橡皮擦。
当然她们这“又偷又抢”的事情惊动了幼儿园老师,她们二人各执一词,老师只能联系双方的家长。
那女孩像是料定自家父母会信任自己一般,丝毫不慌张。
果然电话拨过去,就如对方所料。
丁书涵本以为自己的父亲也会如此,却不想好几个电话没有拨通,待他接起后连事情的原委没听完,只听到“丁书涵好像拿了别的小朋友的东西”时。
电话听筒的对面男子立刻打断了老师的话,张口便是,“让书涵给别人道歉……”
老师其实没有免提,但是丁书涵却听得格外清楚。
看着那女孩刚刚还有些紧张到现在瞬间得意的眼神,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走到了老师身边用力踮脚抢过了她手里的电话听筒。
“爸爸那橡皮擦是外公外婆买给我的,我没有拿别人东西!”
她原本以为为自己争辩能换来父亲的安慰,却不想电话对面的男人连迟疑都没有,直接便是一句。
“你怎么现在不仅拿别人东西,还撒谎呢!”
这次她听得极其真切,心里一凉。
可是丁书涵依旧不死心,双手紧紧抓着电话听筒,“可以给外公外婆打电话,我真的没有撒谎!”
这个时候老师终于掰开了她的手指,夺走了电话听筒。
电话那头的父亲没有任何动摇,仍旧说着歉意却没有感情的客套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会赔钱赔东西还会道歉,希望老师好好教育书涵,别让她走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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