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广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珍珍,你说,现在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这一世的很多事情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这个时间,平城比现在要乱得多,而且接下来会更乱,一直到后年,也就是一九七零年,被打倒的陈市长忽然又被复用了,平城的局势才逐渐稳定下来。
现在的情况比前世好了很多,平城在陈市长的领导下一直没乱起来,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而是会越来越好,即使按照最保守的估计,和前世一样的话,到后年应该也差不多了。
但全国范围内的稳定,估计至少还需要四五年的时间吧。
她犹豫了数秒还没开口,他又幽幽的说道,“上头,总不会一直这样吧?
赵珍珍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回答,“肯定不会这样的!等到后年,局势就会不一样了!”
最近一年多,王文广带着项目组跑遍了平城,除了认真工作之外,他时刻都在观察各个县市的政治情况,他们在惠民县做推广的时候,因为惠民和鲁省的阳县搭界,两个县城之间老百姓的交流不少,有些阳县的社员也来田里围观学习,他道听途说也了解了不少鲁省的情况。
鲁省的运动轰轰烈烈,比他们平城要乱得多,据说现在基本上所有的学校都出于半停课状态了。
相比起来,王文广觉得自己的情况还不算差,甚至可以说得上很幸运了,但不可避免的,有时候还是会为未来忧心。
虽然平城的局势的确还算好,但赵珍珍说得如此笃定,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了。
以前他没感觉到,但最近两年发生的事情已经让王文广感觉到,妻子赵珍珍虽然的确文化水平不高,当然了这一点他其实并不介意,但比一般人,应该是绝大多数人都要聪明,尤其是在政治上的敏感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又惊又喜的问道, “真的?”
赵珍珍冲他笑笑,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真的,不过,这种话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王文广用力点了点头。
一开始到农场的时候,他和梁校长经常会偷偷讨论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沉重的体力劳动,越来越没有时间想这些了,而且讨论本身也失去了意义,黑暗的日子似乎一眼望不到头。
但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两年,只需要两年的时间了!
王文广兴奋的睡不着了,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他跳下床问道,“珍珍,你要不要喝水?”
赵珍珍点点头,说道,“茶缸里有凉开水,你兑一点热的就行了!”
王文广端着一茶缸热水直接送到妻子嘴边,赵珍珍莞尔一笑,低头喝了一气儿说道,“好了,你快喝吧!”
王文广喝了大半缸子水觉得嗓子舒服多了,他笑着问道,“珍珍,你还喝不喝?”
还没等妻子回答,他已经上前揽住她,喂了她一口热水。
赵珍珍此刻困极了,她红着脸咽下,打了个哈欠说道,“不早了,快睡吧!”
王文广正要将茶缸放回到桌子上,王建民忽然说道,“爸爸!我要喝水!”
其实好奇宝宝王建民早就醒了,晚饭吃的炸酱面,炸酱里面有鸡蛋和肉丁,拌面的时候他偷偷多放了一勺,当时没觉出来,睡觉前就觉得嗓子齁得慌,现在更是被渴醒了。
第88章
王建民本来一睁眼就要喊妈妈的,但他听到了爸爸的说话声,屋子里又又开着灯,就好奇的围观了爸爸妈妈喝水的过程。
被孩子现场抓包,而且不是第一次了,夫妻俩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满打满算只睡了四五个小时,王文广还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他先是去厨房看了看,面缸里有面,有半罐子花生油,有十来个鸡蛋,还有一把有点蔫了的芹菜。这些天项目组自己开火,轮流做饭,王文广跟着吴校长学了一招做饼
王文广先起油锅煎了三个鸡蛋,将芹菜洗干净剁成碎末和鸡蛋拌在一起,然后和面擀皮儿将芹菜鸡蛋馅子包在里面,再起油锅煎熟就可以了。
王建国的鼻子特别灵,他一醒来就闻到了院子里飘过来的香味。
他们住的厢房虽然不算小,但一家六口住在里面,收拾的再井井有条也有些拥挤,男孩子火力旺,尤其是二宝和四宝,一热就起痱子,整个夏天都没断过,所以赵珍珍晚上带着孩子们睡觉都是不关窗的,后窗外面是胡同,拉了一层帘子,前窗外面就是自家的院子,连帘子也没用。
王建国透过窗户看到爸爸在扫院子,他高兴的对建民说,“哥哥!爸爸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啊?”
王建民不觉得爸爸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不过,此刻妈妈赵珍珍的确还躺在床上没睡醒,就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去看看吧!”
王建国趿啦着拖鞋就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咬了小半边的馅饼,嚷嚷道,“哥哥,三弟,四弟,妈妈,起床了!爸爸都做好饭了,芹菜鸡蛋的馅饼,可好吃了!!”
幸福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王文广陪着孩子们玩儿了一上午,下午一半时间指导建民和建国的功课,另一半时间教建昌下棋,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因为买不到肉,赵珍珍骑着自行车跑了一趟码头,不过因为她去晚了,码头上的船几乎都走光了,鱼虾的个头儿都不大,不过很幸运的买到了一堆扇贝,足有七八斤了,而且价格很便宜,才一毛钱一斤。
回来后她和二奶奶将扇贝肉剔出来,加上萝卜做了一大锅海鲜疙瘩汤,虾是简单白灼了一下,黄花鱼也是清蒸的,孩子们吃得很高兴,连二爷爷都一连喝了两碗疙瘩汤。
天黑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王文广又要趁着天黑回去了。
王文广告别妻儿,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秋风是这样的凉。
虽然预想的很好,但想是一回事儿,做又是一回事儿,杨校长之前想的很好,他的目标定的不高,只要能招收一个班的孩子就算是可以了,然而,赵珍珍让学校行政配合,提供了所有的人力和物力,他一头扎到招生的大业里,忙活了五六天,眼看着开学的时间就要到了,却只招收到了四个学生。
农场小学虽然看起来建造的不错,老师也比较有势力,但是有一个明显的弱点杨校长之前忽略掉了:这是一个为了解决农场子女而建造的小学。在他的眼里,自然知道青禾农场里的那些劳改犯,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和那种监狱的犯人完全不一样,但老百姓不会甄别,上头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些知识分子要是没犯罪,怎么可能被下放到农场呢?听说吃得比他们还差呢,干得活也比社员重得多。
再说了,他们虽然是普通的社员,但清清白白的,可不愿意和劳改犯沾上什么关系,自家的孩子宁肯不上学,也不可能和劳改犯的子女当同学!
杨光胜觉的这种想法很可笑,但他不善于做人的思想工作,所以也无可奈何。
虽然没能顺利招生有些遗憾,不过,农场这几百个孩子也够他们忙活的了,而且赵珍珍考虑到实际情况,决定再办一个幼儿园,扩充了一个部门,除了要向上级打报告申请,还要从农场选出来合适的老师。
幼儿园的老师和小学的不一样,必须全由女性来担任,赵珍珍对农场的情况不太了解,就找了吴清芳问情况,吴琴芳推荐了几个人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赵校长,我有一个请求,我想去幼儿园工作可以吗?”
赵珍珍瞥了一眼被她抱在怀里的儿子,的确,腾腾太小了,以前吴清芳在农场干活是把他背在身上,现在也是走到哪跟到哪,现在还有正式开学,如果开学了还这样带着孩子就不要好了,如果她去幼儿园工作,就可以顺便照顾腾腾了。
不过,她本来是一个大学老师,去当幼儿园老师,实在是有点太委屈了!
吴清芳看出她的犹豫,连忙说道,“赵校长你放心,我虽然对幼儿园的工作不熟悉,但我会尽力做好的!”
赵珍珍笑了笑,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私下里就不要这样称呼我了,你还是叫我珍珍就行,坐吧!”
吴清芳有点拘束的坐下,赵珍珍低头将教师的花名册看了一遍,将吴清芳的名字划掉,添到了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