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妈......你妈......你妈是个好女人......”说着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孙岚年轻时候多漂亮啊,那时候萧敬宗还是个混不吝,就因为萧老爷子的威名,在政府挂了个虚名,那时候的萧敬宗还年轻,远没有后来的沉稳,小时候萧文忠在外头打仗,亲妈又早死,萧敬宗真的是被萧老太太给宠大的,虽说没有宠坏,是非黑白,忠孝礼仪都是熟知的,可是性子上难免有些小霸王,就等着别人对他好,然后傲娇的给点回应。
老爷子想要把他和孙岚凑成对,萧敬宗心里还是开心的,毕竟孙岚模样好,性子也好,尤其是那声音,就和百灵鸟似得,萧敬宗以前最爱听孙岚唱歌,军歌山歌他都爱听,只要是孙岚唱的。
只是那时候年轻气盛,就觉得媳妇就是媳妇,一辈子都是他的了,当时上头的人找上来,说让他接近沈荞,从沈荞的嘴里打听沈家的情报,萧敬宗并不喜欢沈荞,那个明知道他有媳妇还总日黏上来的女人,她又没他媳妇长得好,也没他媳妇唱歌好听,更没他媳妇身上那种招人疼的感觉,可是当时的萧敬宗正一腔热血呢,往日里人家都说他是萧文忠的儿子,他也想干一番大事业,让人家指着他爸说那是萧敬宗他爸,虽然觉得对着媳妇有些心虚,可是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那个让他余生都在悔恨之中度过的任务。
萧从深的出现就是个意外,虽然他听了上头的吩咐,任由沈荞对他献好,偶尔给对方一个回应,让她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借机撬开她的口,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事,可是他从来就没想过做一些对不起媳妇的事。
有了萧从深的那次纯粹就是意外,萧敬宗时候想起来,怕是当时沈荞动了什么手脚,为的就是把生米做成熟饭,可是说起来,这还是要怪他,要不是他自视甚高,轻视了往日里柔柔弱弱的女人,之后还会有那么多事发生吗?
萧敬宗想着那一天,孙岚被从手术室推出来时脸色清白的模样,那段时间其实他们俩已经开始了冷战,他和沈荞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孙岚是个对感情特别真的人,她根本就受不了自己的丈夫,居然在她怀孕的时候和别的女人有了首尾,那段时间,萧敬宗都不敢回家,因为只要一回家,孙岚就和他提离婚的事。
想想当时离了该多好,至少离了婚,她可能就不会死了。
那时候的他除了逃避什么都不知道,等他从别人口里听到媳妇被气的从楼梯上不慎跌倒,送到医院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孙岚死了,直到那时候他才知道她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人这东西怎么就那么贱呢,活着的时候不懂得珍惜,等失去了,才知道这剜心的滋味有多么的痛。
萧敬宗苦笑了一声,眼神已经开始失去焦距,萧从衍即便就在他眼前,他都仿佛看不清他的脸。
“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当年你妈死了.......我......我就在她墓地......墓地的斜对角......给自己选好了位置......你妈临死都恨着我......她恨我,我想着......想着她一定是不乐意......不乐意和我葬一块的。”
萧敬宗嘴巴里的血不住的往外冒,所有人都劝他别讲了,可是他心里明白,不讲就真的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那个位置.....那个位置我看过......把我葬在那儿......我死了还能看着她......离她远远的,她应该也不会生气。”
萧敬宗一早就想好了,藏的近了,孙岚怕是要发脾气,可要是离远了,他心里难过啊,那个位置刚刚好,他一早就给自己留好了。
萧从衍的眼眶泛着红,可是依旧没有一滴眼泪。
“你要是死了,我把你葬地远远的,我妈生前最恨的人就是你,把你和她葬的那么近,我怕我妈在梦里骂我这个不孝子。”
萧从衍的声音平稳冷淡,只是熟悉他的人,还是能听出那音调里的哽咽,他的心情并不如外表那般平静。
“我就.....就这么个要求......”萧敬宗苦笑,看着儿子,不过他恨他也是应该的,他就算为国家为百姓做了再多的事,可是依旧是一个失败的丈夫,失败的父亲。
萧敬宗觉得整个人打心底泛着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萧从衍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他裹上。
“救护车,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萧从衍朝着边上的人问了一句,都这么久了,血都流光了,到时候除非神仙下凡,不然绝对救不了了。
“从深,从深是无辜的......我没脸让你照顾他......他也长大了......就他......他要是遇上了什么麻烦......看在同样姓萧的份上,你就帮他一次。”
萧敬宗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比前一个还过分,可是没办法,沈家倒了,还是因为那样一个原因,从深那孩子怕是很快就会被部队开除,毕竟军队里的政治审查那么严重,有一个敌特家族的母亲,直接给萧从深的军政生涯下了死刑。
“我让你别说话了你没听见吗!”
萧从衍怒吼了一声,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他冷着脸,使劲的按着萧敬宗几条主血管道,手上湿漉漉的全是血,配合着赤红的眼睛,就和修罗一般,着实有些吓人。
别人都怕了,萧敬宗却不怕,反倒还有些开心,他厚着脸皮的想着,儿子的心里未必没他这个爸。
“你再说一句话,我管你那小儿子去死。”萧从衍的声音鼻音有些厚,恶狠狠的,正在这时,救护车终于赶来了。
“赶紧把伤员扛上车。”
几个大夫从后车厢下来,看着这一地的血心里就道不好,现在情况紧急,晚一分一秒,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最后一句......就一句......”萧敬宗此刻已经失血到意识模糊了,可还是死死的抓住了萧从衍的手,只是瞳孔有些失焦看不清人脸的方向。
“你是我儿子......我......我不配当你的父亲......可是......可是我都快死了.......叫我一声爸好不好......”
萧敬宗转了转脑袋的方向,他也不知道自己看没看准儿子的眼睛。
萧从衍沉默了,他喊不出口,几个医生确是按耐不住了,一把扯下了萧敬宗拉着萧从衍的手,将人抬上担架,扛上了救护车。
萧从衍看着的右手怔忪了好一会儿,有些失魂落魄,也有些狼狈。
“衍哥,赶紧上车。”顾向武在这件事里头就是个外人,他没法对萧从衍的选择指手画脚,很多人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一幕总会觉得萧从衍太绝情,不就是一声爸吗,他都救了你的命了,喊一声又怎么了。
可是萧从衍不一样,他身上还有他妈的恨,他自己的恨,所有的伤害都已经造成了,你告诉他这些伤害都只是因为情非得已,只是因为阴差阳错,那这些伤害就会消失吗,并不会。
在今天之前,或许说是在萧敬宗替萧从衍挡枪的前一秒,他在萧从深心里的定位就是负心汉,就是一个丝毫没有尽过父亲责任的男人。
十几年的执念,只靠几句话就打消,这这么可能。
顾向武拍了拍萧从衍的肩,他的嘴巴没有大哥和小妹灵活,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这时候顾向武就无比希望自家妹妹在这儿,衍哥最疼安安了,要是安安这时候能安慰他几句,比别人说百句都有效。
萧从衍浑身僵硬的上了后头的一辆车,除了他和顾向武,队里也派了几个人过去,毕竟这件事是发生在军区外头的。
最近的解放军医院就在离军营十分钟车程的地方,全黔西最好的外科大夫都在这儿了,毕竟军队里头的军人受伤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军队里头的士兵执行秘密命令的时候,常常可能会升级成火拼,这里的大夫对这类弹药类创伤手术已经很熟练了,萧敬宗被送来这儿,是最好的选择。
萧从衍他们做的那辆车稍微到的晚了点,萧敬宗已经被推进去做手术了,他们几人就在外头的小木长凳上坐着等。
两个小时,四个小时,六个小时,萧从衍坐在椅子上,双手支在大腿上,六个小时了,就没变过动作。
“这包子都凉了。”
顾向武拿着包子朝着萧从衍的嘴边凑了凑,只是被萧从衍扭着头避开了,顾向武叹了口气,挠了挠后脑勺,实在是不知道该咋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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