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太太都一把年纪了,顾秀这点想法如何看不出来,只是正是因为这孩子心善,宽和,倒是让老太太更加心疼她了。只可惜温老哥对这些祛疤的外伤手段并不精通,不然还能让他帮着看看。
“其实这伤淡,平日里用脂粉盖盖,应该遮得住。”老太太凑近顾秀的额头看了看,转念一想,即便这伤去不了,但是可以想些办法,让这伤口看起来就和没有似的,算算年纪,秀妮儿也要找婆家了,脸上要是有伤,恐怕说婆家的时候都会有些妨碍。
想到这儿,傅老太太仔细端详了一下顾秀的脸,心思一动。
自己就想着把这孩子当孙女疼,却忘了自己还有个小儿子,算算年龄和秀妮儿正般配呢。
她不是个看重门第的人,相反,经历了这样的劫难,她更看重的反而是一个人的人品品性,秀妮儿这孩子她看了这么多年,对上孝敬长辈,对下友爱弟妹,从来就不争不抢,性子温柔大方,但是她有底线,并不会一味的让人欺负。
自家儿子的性子自己了解,和秀妮儿这性格正好相配,更重要的是她和老头子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熬多久,有生之年,还是想要看着儿子娶上媳妇,生几个孙子孙女,日子过得幸福美满了才能合眼。
这只是老太太的一个想法,毕竟这婚事还得两个年轻人自己点头,又不是旧社会了,只要父母定下,未婚夫妻不用见面就凑成一对了。
只是心里既然这么想了,老太太就忍不住对秀妮儿更加亲近了,两人都是那种温柔又讲理的性子,并没有因为老太太看待她的眼光不同了就有什么摩擦,相反,老太太是越看秀妮儿越喜欢,总想着什么时候和建业通个气,让他在中间撮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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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安可不知道自家亲爱的堂姐的小桃花开始冒了芽,兴奋的拿着自己这些天辛苦调配出来的雪肤膏来献宝,雪肤膏和玉容膏都是那个绢帛上记载的秘方,玉容膏是平日里用来搽脸的方子,雪肤膏则是用来祛斑除疤的,所要用到的药材比玉容膏更多更珍贵了些,因此顾安安做的时间有些长。
给大姐用之前,她先在自家亲爸的身上做了点实验,顾建业一个大男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是有小时候顽劣留下来的伤疤的,顾安安选的是他膝盖上一个印子已经很淡的伤疤,每天早晚一次,用了大概半个月,伤痕稍稍又淡了一层,只是隐约可见,要是能够一直往下涂,这伤疤或许会越来越淡。
能不能彻底消失现在也不知道,但是只要能淡下去,那就是件好事,做完人体试验顾安安就开开心心的来朝二堂姐献宝了。
“咱们安安是要立志做神医啊。”顾秀笑着给堂妹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酒酿丸子,这些年日子宽裕了,顾秀就用十几斤糯米酿了一坛醪糟,香醇的甜酒给爸爸和大伯偶尔解解馋,剩下的用来煮糯米丸子,打糕,以及用来做糟鱼都是极好的。
顾安安做的乳膏好家里的女人都知道,顾秀几姐妹现在就用着,只是这祛疤的药膏,其实顾秀心里是不报太大的希望的,毕竟县城里的大夫都说了没什么特效药,给配的那些膏药涂了也没什么效果。
虽然安安现在在和温爷爷学医,但是温爷爷自己都不精通这一道,安安即便天赋再高,也不能研制出这么厉害的药膏吧。
心里虽然不报希望,顾秀的面上对安安的这份心意却是肯定的,在她看来,安安还是个孩子,自己要是不信任她,那不是打击孩子的信心吗,而且这是安安的心意,她怎么舍得辜负。
顾安安倒是看出来堂姐的这个夸奖其实是带着安慰的语气的,但是只要堂姐用了这药膏,自然就知晓这雪肤膏的好处了。
本来这秘方也不是她研制出来的,堂姐不信任她怎么个小孩也是应该的。
“安安,你那乳膏是怎么做的,能不能教教我,到时候我就能自己给自己做了,省的麻烦你。”顾丽吃着香甜的醪糟,眼珠子转了转,装做好奇的对着顾安安问道。
那乳膏简直比她后世偷偷用的她妈买的大牌护肤品还好用,要是能知道这乳膏是怎么做的,到时候开一家护肤品公司,那不是赚大发了。
顾安安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了,怎么这么多年了,这个堂姐还是如此天真。
“丽妮儿。”顾安安还没开口,顾秀先变了脸。
“安安,今天这酒酿丸子做的有些多,我给你盛一大碗,你拿回家去给爷爷奶奶也尝尝。”顾秀有心教妹妹,但是不好当着更小的堂妹面前指责她,因此就想着先把安安给支走。
顾安安也乐的装傻,三两口喝完自己的那份,腆着圆溜溜的小肚皮稳稳当当的拿着那锅酒酿丸子朝家里走去。今天家里做了白菜猪肉馅的馅饼,到时候拿一些来给二姐她们尝尝。
顾丽有些丧气没有问出来那乳膏的方子,哪里晓得,自家最温柔不过的大姐,已经准备要给她上一堂思想教育课了。
☆、教育
“大姐, 你干啥啊。”顾丽看着大姐把自己拉进了屋,一脸严肃的和她面对面坐着, 觉得有些想笑。
“严肃些。”顾秀板了板脸,她还是第一次对顾丽这个小妹妹用这种硬邦邦的语气,顾丽一时间还真被吓到了。
“你五岁落水之前,咱们爹妈都在, 可是咱们几姐妹吃不饱穿不暖,那时候你就那么小小的一团, 浑身湿淋淋的,吹了凉风,整个人发着高热,那时候咱们爹妈忙着和大伯娘争辩, 没人想着管你,是奶过来了, 催着他们把你送去了县城, 救了你一条命。”
顾秀握着妹妹的手, 说的话,都是藏在自己心里很久的话。
“从那以后, 你的性子就变了,变得有些急躁, 做事瞻前不顾后,有时候还总是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闯了不少祸,还闹了不少笑话, 那时候我都想着你还是不是我的妹妹。”
顾丽的心高高提起,怀疑难道是大姐猜到了什么,只是大姐的下半句话又让她松了口气。
“后来我想啊,或许是差点没了性命,性格转变也是应该的,说来大姐和二姐也是惭愧,那些日子还得让你这个妹妹来教,咱们的性子太好欺负,谁都能踩一脚,要不是你这脾气爆起来了,还知道护着我和你大姐,那些年怕是被欺负还要更惨。”
顾秀顿了顿,看着妹妹这些年渐渐出落的漂亮起来,不复小时候黑黑瘦瘦的模样,伸手帮她把刺到眼睛的碎发别到耳后去,温柔的动作让顾丽有些害羞和不自在。
“我知道,这么些年你虽然不说,其实心底里一直羡慕着三叔家,还嫉妒安安那孩子,总是在奶奶面前和她别苗头,想着从她那里占点好处,安安年纪小,可是性子大方,也总是让着你这个堂姐,可是丽妮儿,做人得讲良心。”
顾秀叹了口气,让顾丽心底有些慌乱,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顾秀给制止了。
“这么些年,咱们能过上好日子都亏了奶奶,虽然她老人家一直都说自己是个偏心眼的老太太,可是好歹每次家里出了什么事,她老人家都没有真的放着咱们不管过,那些年饥荒的时候,家里的粮食被妈送了些回她娘家,要不是奶奶看不下去,私底下贴补了一些,咱们或许都活不下来,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除了队上分的人头粮,也就是爷爷的那些补贴,只是爷爷的补贴在那些年也停了大半,他们的东西也就尽够自己吃,分给咱们的,其实都是三叔家的口粮。”
顾秀不知道顾家提前藏了许多粮食,为了饥荒那些年爷奶给的那些粮食,这份恩情她在心里记一辈子,三叔虽然对她们没有大伯热情,可是真到了这种时候,也没见三叔拦着爷奶不让他们给粮,别的不说,就像这次她受了伤,也是三叔和二堂哥在医院跑前跑后的,这些事顾秀也都记在心里。
“这么些年,咱们有那么一个妈,却很少在村子里被指指点点,都是奶奶在前头立着,帮咱们挡了许多不怀好意的人,人都是偏心的,十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呢,三叔出息,爷奶偏心他们也是人之常情,再说了,三婶的父亲对爷爷有救命之恩,别说偏心她了,要是没有三婶她爸,咱们这个家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呢,爷奶对他们再好都是应该的,所以丽妮儿,你心里不能因此嫉恨爷爷奶奶,嫉恨三叔。”
“这么些年我也看出来了,你对安安那孩子有敌意,可是你想想,人家的好日子可是人家爹妈自己挣来的,三叔有本事,他自然能给自己闺女最好的东西,咱们虽然比不上安安,可是看看村里同龄的孩子,咱们已经很幸运了,村里的姑娘能有几个像咱们这样只要能念下去,家里就一直给钱去念书,你和春妮儿都是中专生,将来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何必去眼馋人家,反倒让自己的心里不好受。”
顾秀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了,妹妹总是气她性子软,不争不抢,可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抢,奶奶对她们不差,只是没有对安安来的好而已,可是安安是三叔三婶的孩子,本来就招人疼,奶奶喜欢安安也是应该的,至于三叔三婶,安安是她们的亲闺女,有什么好东西不给安安,反倒给她们几姐妹,那才是奇怪呢。
“你问安安要什么乳膏的方子,难道真的只是想着什么自己做乳膏不麻烦安安?”顾秀通透的眼神,直直看到顾丽的心底,让她瞬间有些心虚,不敢再看大姐的眼睛,她的这副作态,让顾秀的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安安送这些乳膏给咱们姐妹,那是安安的情分,咱们不能把情分当本分,那药膏这样好,比市面上卖的雪花膏还出色,想来安安想这么一个方子是花了不少功夫的,你上嘴皮碰下嘴皮就想着把药方要过去,哪里来的这种美事。”
“现在你眼红安安的药方,要是要到了手,将来心渐渐大了起来,见到安安有了什么更好的东西,你是不是也想要了。”顾秀不想将妹妹想的那么坏,可是人心都是不足的,所有的坏人都不是生下来就坏的,鼓励哦对别人怎么样先不说,对她和春妮儿还是真心的,她不想见到妹妹真的变成那种丑陋不堪的女人。
这话顾丽没法反驳,因为她的确看上了顾安安的很多东西,包括她将来的男人。以前她没觉得她这么做不对,因为在她看来,自己是女主角啊,是天运之女啊,好东西紧着她来那不是应该的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被大姐这么一讲,居然有些些许淡淡的心虚。
“丽妮儿。”顾秀握住妹妹的手,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姐不求你这辈子多么大富大贵,多么有出息,咱们只要踏踏实实做人,一辈子无愧于心,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姐就心满意足了。”
“你看着安安有很多爱护她的亲人,可是你也有啊,你有我,有春妮儿,还有爸,虽然他醒悟的有些晚,但是他现在待我们也是极好的,在我们的心里,你比安安重要。”
顾丽的眼眶有些发热,心中受到了强烈的触动。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对于现在的生活还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总有一种站在上帝视角俯瞰众生的心态,此刻,她仿佛和这个身体浑为一体,她就是顾丽,顾丽就是她,生活不是游戏,每一个人都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