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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黎凯想抽烟,看了眼柏云旗又把烟盒收了回去,干巴巴地说:“那什么……刚刚,谢谢你啊。”说完他十分紧张地看着对方,依照经验做好了被骂“变态”的准备。

没想到柏云旗压根没敢看他,尴尬道:“没事,是我先乱跑的……你……你先把你衣服整好。”

“……”柯黎凯没想到这位在意的是这个,低头默默把衬衣纽扣扣到最上面一个,忍了半天没忍住,说道:“大哥,你旧社会穿过来的?”

柏云旗终于把视线挪到了他脸上,先问道:“大刘知道这事吗?”

“啊,他知道……那次他来接我被大刘撞见了。”柯黎凯摸摸鼻子,找补道:“你别怪他,是我不让他往外说的,怕你们……嗯……就是那样吧。”

柏云旗想起那次在食堂刘新宇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大概有了数。

柯黎凯看不出他的反应,只能问道:“你……介意这事吗?”

“没、没关系。”柏云旗含糊道,“你那个是……”

柯黎凯抢先说:“天生的。”

“没问你这个……那个是你男朋友?”两人走到分岔路口,柏云旗停下脚步,“听声音年纪比你大?”

柯黎凯沉默了几秒,坦白道:“是我在美术班遇到了一个助教,初中认识的,上个高三时在一起了。”

柏云旗的内心短短几分钟内被超大的信息量炸翻了天,微微睁大眼睛,但面子上很快调整过来,点头道:“没事,你放心。”

他也没说让人放心什么,但柯黎凯看了他一会儿,轻轻笑了,拍了下柏云旗的肩膀,转身准备过马路。

在他转身的那刻,柏云旗倏地明白了:“你是故意复……”

“嘘。”柯黎凯在唇间竖起食指,对柏云旗眨眨眼,眼睛和左耳的耳钉一起在路灯下闪闪发亮。

一路走到了闻海家小区的那条街道口,看似风轻云淡的柏云旗才终于完成了表里如一的淡定,他看着空旷的街道和对面的红灯,心想:“其实也没什么,喜欢男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好像还有后半句话想对自己说,但今晚尤其寒冬料峭,他的血液都还停留在四肢的供暖上,大脑供给不足,卡了壳。

等到绿灯,走过马路,柏云旗从被他刻意遗忘的童年记忆里翻找出来一个人,他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自称“白叔叔”,姥姥戏谑地叫他“白少爷”,更多的人叫他“兔儿爷”还有“二椅子”。

白叔叔和那片肮脏泥泞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穿的衣服永远洗得褪色却又笔挺如新,送到他姥姥这里缝补时,还会特意嘱咐姥姥选一块颜色搭配的补丁。

那位干净的白叔叔还会带干净的手帕,蹲下身子擦干净自己被别的小孩揍出来的鼻血,问自己叫什么名。那会儿他刚有名字,还记不住,姥姥充满厌恶地答了句“柏云旗”,把一块脏抹布扔到他脸上,让他把血还有泥擦干净。白叔叔轻轻把抹布扔到一旁,用手帕给他擦脸,笑着说:“云旗,是个好名字,等你认字再多一点,我告诉你它是什么意思。”

有一天,一个老女人带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来了,有一大帮人砸了白叔叔的家,在街道口叫骂着那些柏云旗时常听见用来骂自己的词句,还有个男人唯唯诺诺地跟在那个孕妇身后,偶尔偷偷瞥一眼被人架在那里揍的白叔叔,被发现后就被老女人当众抽了两个耳光,又被孕妇哭着拦了下来。

“她是个好女孩,你以后要对她好。”这是柏云旗听见那个爱干净却一身血污的白叔叔说的倒数第二句话。

最后一句是:“我这辈子喜欢上你,挺没意思的。”

那是柏云旗最后一次看见他,但那人还没来及告诉自己,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一辆重型卡车从柏云旗身后呼啸而过,斜前方一辆小轿车趁着夜色闯了红灯,两辆车车头擦着车车尾死里逃生,货车司机惊魂未定地摇下车窗破口大骂:“你他妈不要命了我还要呢!滚你妈的蛋!”

从回忆中抽身的柏云旗站在那里看着两辆车停在路边,司机从车上下来相互谩骂并且有了动手的趋势,不禁有些好笑——人世间真的从不缺闹剧。

无事可做的他坐在马路对面的绿化花圃围台上看热闹,听到双方互相问候彼此女性家庭成员时,手机开始嗡嗡震动,震了好几下都没停——不是短信,是电话。

看见来电显示上是“闻海”两字时,冬夜的风都凭白升了五摄氏度。

柏云旗没戴手套,手指冻得发僵,哆哆嗦嗦地接通电话,“喂”了一声,那句“你总算想起来我了”在他嘴边转了几圈,最后变成了一声轻笑。

闻海:“笑什么?”

“没事。”柏云旗伸直两条长腿晃了晃,“您很忙吗?”

“有点吧,出了点情况。”闻海说完又沉默了,似乎在找一个能聊下去的话题。

柏云旗也没出声,静静地等着他,一声带哨的风盘旋而过,马路对面正在吵架的两个司机都打了个寒颤。

“你没回家?”闻海也听见了风声,“都几点了。”

“唔……方老师找我有点事,耽误了会儿。”柏云旗熟门熟路地把万用挡箭牌方女神请了出来。

闻海:“早点儿回去……那边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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