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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骁又去洗了个澡,赵书杰跟他说屋子里的卫生会有专人来打理,让他不用管。
等他再换好衣服出来,赵书杰已经候在外头了,并随手给他丢了一把钥匙。
刑骁接过,看到钥匙环上印着个鲜明的奔驰标志。
“你哥送你的那辆也在地下车库,就是太显眼了,出门不方便,你还是开我这辆吧。”
刑骁那头棕色的短发还没完全干,有几缕发丝还黏在额头上,抬着眉毛睁大眼睛的时候显得有种傻气,而且傻得可爱。
他问:“嗯?要去哪?”
“少跟我装傻,”赵书杰把手插回口袋,“不是要查你妈的事么,十多年前的东西网上肯定不全,也不一定被收录,但既然是地方性的文艺组织,一定和当地文化局挂钩,就算后来倒闭了,档案馆里也会有留档。”
刑骁怔了一瞬,随后失笑:“这么说,我哥允许我出门?”
“允许,但有的地方不能去,而且我必须随行。”
刑骁了然道:“和黎家有关的产业不能去,他在江口码头和入海湾那片的生意也不能去,我知道的嘛,我以前也不去的。”
说完又吐了吐舌头:“……还以为这回肯定要被圈禁了。”
毕竟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后果很严重,代价很沉重。
开门的时候,刑骁摁下自己的指纹,但没有听到解锁的声音,赵书杰在后头跟着摁了一个,门锁这才解开。
刑骁诧异:“怎么,这个门还必须你来开?”
“我的指纹是二道确认,”赵书杰解释,“那边估计不会轻易放过你。”
那边指的就是之前想暗杀刑骁的黎家。
刑渊慎虽然说黎修良不会再做这种事,但即便是他也不能作出绝对的保证。
于是进电梯的时候,刑骁忍不住感慨:“老赵,你是不是给我哥灌了什么迷魂汤啊,他怎么就那么信任你呢?我看你也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啊。”
就特别高,特别壮?
赵书杰垂眼看着这个不久前还在歇斯底里地砸着奢侈名酒,现在却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漂亮青年,说:“我之前跟你说,今年上半年我在这个小区做安保。”
“其实有一半是骗你的。”
“我进刑家已经快三年,之前都在外围做事,一年前,刑爷,也就是你爸,他死后没多久,大少遇到点事儿,我为了能往上爬,就不要命地替他挨了两枪,救了大少一命。之后大少给了我一笔钱,还有公司的一部分股份,另外,他还给了我一样东西,就是你说的信任。”
气氛有一时的停顿,刑骁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有种微妙的幸灾乐祸:“我哥还遇到过那种事儿呢?我竟然都不知道。”
电梯停在B1,门向两边打开,刑骁和赵书杰一前一后走出去。那辆奔驰停得不远,二人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刑骁拉开副驾驶车门的时候,动作顿了顿,问车子另一边的赵书杰:“我哥他真的给了你股份啊?唉,那我要是想策反你,岂不是毫无希望了。”
赵书杰听后挑了挑眉,深陷在眉弓下的眼睛闪过狡黠的光:“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对你本身的兴趣,未必不比对钱少。”
刑骁嗤笑了一声,抬起空无一物的皓白手腕指了指,赵书杰摇头失笑。
***
车子开出停车场后刑骁才注意到今天外面的天还是阴沉沉的,没下雨,但空气湿得很,他连做了两次深呼吸后还是选择打开了车载空调,等湿度降下来,人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你透不过气?”开车的人问。
刑骁闷闷地“嗯”了声,托着下巴,视线随着退后的街景漫无目的地飘着。
他在想关于梁蝶的这件事该如何查起。那张照片,那些过去,会不会藏着和他从前以为的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又想,自己现在经历的、遭受的,和那些过去有没有关系。
刑渊慎真的是因为父母那一辈的恩怨才这样折磨糟践他吗。
单钊的父亲真的是因为他才走上了那条不归路吗。
而他的老妈,那么漂亮、那么优雅,也真的像人说得那样不堪吗。
他又想起很久很久前还和外婆一家住在西郊筒子楼的时候。
那地方环境很差,违章建筑遍地都是,太阳照不进来,一场雨下完,巷子的路要好几天才能全干。没干透的时候,满地都是泥水混着油污,走路或者骑车过去,都能把裤腿溅得脏兮兮的。
外婆是个很能干的老人,无论刑骁在外头把自己折腾得多邋遢,外婆都有办法让他第二天穿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地出门。
外公走得早些,去世的时候刑骁才三岁,但刑骁记事早,所以对外公有印象,那是个喜欢穷讲究的老头,麻雀肚子一样大的小房子里愣是给他辟出了个“雅间”,成天就在里头听评书,写大字,养兰花,逗八哥,活像个旧社会的富家老爷。
而刑骁的母亲梁蝶则是个奇怪的女人。
', ' ')('倒不是说她性格或人格有问题,而是她明明生长在这样一个穷酸地方,却有一身大家闺秀一样的气质。她书读得不错,上过大学,写的钢笔字比卖的字帖还漂亮,她会拉小提琴,会唱歌,会跳舞,甚至还精通三国外语。
这些特质无疑都很美好,但放在一个住在筒子楼里给人当姘头的女人身上,不是很奇怪吗?
刑骁是在梁蝶死后,才知道了他们这一家的真相。
梁家曾是塬安有名的书香门第。
梁蝶十八岁的时候考上了横大,一个人去了横港读书,三年后出了事,回来的时候肚子都大了。
她以为能在塬安避祸,没想到这把火一直烧到了塬安。
刑荣峰的正妻瞿俊英出自横港赫赫有名的瞿家,瞿家的人不经商,但从政。那时候,一座座的大山压下来,梁家传世百年的门楣就这么倒了,梁永清带着妻女东奔西跑,最后在横港西郊的老城区落下了脚,算是求一个灯下黑。
刑骁就是在那时候出生的,当时他的名字还不叫刑骁,叫梁宵,梁永清给他起的。从梁蝶,到梁宵,可见他外公这个人,骨子里就透着一股不信命的浪漫。
梁宵梁宵,这筒子楼终年不见日月的天,哪来的什么良宵。
“刑骁。”
“刑骁!”
刑骁听到有人在叫他名字,从潮湿的回忆里倏地醒了过来,扭头看到赵书杰的手正搭在他肩膀上。
刑骁问:“到了?”
赵书杰无奈了,指了指刑骁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说:“我从前不知道你耳朵这么背,这铃声都响好几遍了,你赶紧看看吧。”
刑骁是真没听见,他把手机掏出来一看,不由讶然,因为来电人不是他以为的来查他岗的刑渊慎,而是单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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