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公公城府极深,心情激荡复杂,面上一如往常,笑着拍了拍魏公公的肩膀:“你每日在皇上身边当差,一站就是半日。难得有歇着的时候,快些坐下。”
魏公公笑道:“在宫里当差,站半日不算什么。是皇上仁厚,体恤奴才,特意容我出来休息。”
魏公公一开始奉建文帝之令伺候盛鸿,暗中负着监视的任务。直至建文帝离世,魏公公才结束了矛盾纠结的内应生涯,彻底认了盛鸿这个主子,做事尽心,当差尽责。
谁也没料到,到最后是盛鸿坐了龙椅。魏公公也一跃成了天子近侍,风光无限。
提起新帝的仁厚,卢公公面上也露出感激之色:“皇上待我们这些阉人,确实极好。”
这个好,并不是时时厚赏之类。贵为天子的盛鸿,并未将身边的内侍视为草芥。自登基以来,犯了错的内侍挨板子挨罚是有的,却无一人丧命。
盛鸿也从未无故动怒,更未因任何事迁怒过身边人。
内侍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感情。
伺候盛鸿这样的主子,谁会不尽心尽力?
便如卢公公,伺候过三朝天子的老人,换了别的天子必会心生忌惮,焉肯重用?盛鸿不但重新启用,且对卢公公颇为优厚。
想及这些,卢公公心情之复杂,无以言喻。
一边是宽厚的天子,一边是有着深情厚意的芷兰……他已做了痛苦的选择,也已有了即将万劫不复的悲凉。
卢公公和魏公公闲话片刻,不动声色地套问:“……皇上今儿个怎么忽然召几位阁老议事?莫非朝中又出了什么大事?”
魏公公生性谨慎,口风极紧。
只是,眼前的卢公公是他的义父,两人如今又都在天子身边当差,魏公公对卢公公没什么防备,随口笑道:“是为了恩科之事。”
恩科取士,是眼下的头等大事。
主持恩科之人,是礼部尚书,也是天子的泰山老丈人谢钧。
卢公公有心探问,故意低声笑道:“谢尚书也是妙人。前些时日被刘御史弹劾,竟唾面自干,置之不理,继续主持恩科。”
“可不是么?”魏公公压低声音笑道:“换了别人,早就脱帽回府自省去了。好在谢尚书脸皮雄厚,兼靠山强硬,根本不惧刘御史。”
是啊!纵观朝堂上的重臣,谁的靠山也不及谢尚书强硬啊!
一个有心,一个无意,“闲聊”中,魏公公透露了不少消息。
不管有用无用,卢公公都暗暗记下。
……
恩科和三年一次的会试略有不同,一共考三日。
恩科考完后五日便放榜,考中之人被召至金銮殿参加殿试。天子盛鸿亲自主持殿试,点出一甲状元榜眼探花。另有数十个二甲进士三甲进士。
这就是所谓的天子门生了。
当年陆迟叶景知赵奇位列一甲,被引为佳话。
这一届恩科,亦传出了美谈。
考中了一甲探花的,竟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
这个少年,姓谢名元蔚,正是谢皇后的堂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