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签订,五日后两国就会正式通商,正如冒顿调笑所言,周宁是顶着压力与他商谈的通商合约之事。
刚刚经历了战火的九原百姓对匈奴深恶痛绝,好不容易将之驱逐出境内,如今家中伤患伤口未愈,疼痛憎恶都还鲜活着,是宁可自伤八百也要毁匈奴一千的,所以哪怕知道此事于自己有利,也不愿匈奴人再次踏上他们的土地。甚至有一种匈奴人越想要越不卖给他们的快感。
“我理解九原百姓感情上一时难以接受,但这是好的政策,就该推行下去。”周宁一句话承担所有的压力怨憎,坚定的推行通商之事。
堂内众臣一时间又是敬佩,又是觉得荒诞,前些日子他们提起匈奴还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今日却要立法保护来周国行商的匈奴人,这可真是……世事变化太快了。
周宁面色平静的看着各臣消化情绪,如今周国边境大事已定,接下来便是全力发展自身了,在墨学还是显学的如今,给足他们发挥的土壤空间,日新月异的日子在后头呢。
说回中原,远在彭城的项羽此时还不知道有人惦记要挖他的墙角,不过他也已是怒发冲冠、火冒三丈了,他有两个墙脚主动倒向了刘季。
“刘季那厮竟敢欺骗与我!”
刘季东出汉中平定三秦之事让项羽大为光火,他早先烧了栈道,以示绝不东还之心,让他对他放下了防备,可如今他不仅东出,还火速的击败了章邯、司马欣和董翳三个秦朝降将。
若说章邯以借兵为由奔向上郡,又因王姬要对匈奴用兵之故暂留周国,叫项羽甚是理解,甚至是赞许,但司马欣和董翳直接投向了刘季,就叫项羽怒不可遏了。
范增指着项羽,跺足又怒又气道:“老夫当初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放那刘季归国,你偏是不听,如今如何?他果然称霸之心,当初鸿门宴之时,你若能当机立断杀了他,何来今日之祸!”
这样类似“我早说了你不听”的句式最叫人生气,尤其被人如此说的还是权势在握、万万人之上的霸王项羽,他如今的身份,谁人同他说话不是恭恭敬敬的。
项羽皱着眉瞧着范增越发恼怒不耐,此时他没有发现,范增也没有发现,他的恼怒有几分竟是对着范增来的,“你不用再说了,这次我必定取那刘季的狗命!”
说罢,项羽便开始调兵遣将,田荣龟缩不出、避而不战,他准备掉转枪头先灭了汉。
除了田荣搞事,陈余不安分,刘季又夺了关中之地这些个闹心事,项羽也听到几个好消息。
最先传到了是九江王英布那边密报,密报上言怀王已死。
怀王死了,这天下便再无一人比他尊贵,哪怕仅仅是名义上的比他尊贵,项羽心中一松,有了几分畅快。
“还有一封是王姬那边传来的书信,王姬还派人送了一箱东西过来。”
“快,快呈上来!”项羽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走下了席位,亲自迎过来取。
先看书信,“哈哈哈哈,”项羽看完书信,便是一阵开怀大笑,他抖着信纸对范增及项庄等项家子弟道:“先生大败匈奴,收复了九原郡!”
项庄点头笑道:“从王姬去了上郡,我便想到早晚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先生神机妙算,区区匈奴怎是先生一合之敌。”项羽颇为傲娇的如是道。
范增却皱眉道:“前头还被逼得议和纳贡,怎么才短短几月功夫形势就翻转过来,王姬可有在信中说缘由?”
“说了,”项羽点头笑道:“先生同上郡的工匠一起设计了一套新马具,大大提高了骑兵的作战能力。”
范增连忙问道:“什么新马具?”
项家子弟也好奇,却没有范增那样急切。
他们同周宁相识多年,虽并不都如项庄一般与周宁常来常往,但因着久识,在心里对她总是比旁人更亲近信任几分,便也觉得周宁对他们也是如此,何况又有项羽这一层关系在,夫妻一体,周宁若有好东西必定不会瞒着项羽。
“亚父不用着急,”项羽笑着走到士卒抬进来的木箱旁边,“先生不仅送了图纸过来,还为我的乌骓送了一套做好的马具。”
这话就是胡言乱语了,他不善工匠之事也知道马具之类的东西要符合马匹的尺寸大小,周宁远在上郡,从那处得知乌骓如今的体型。
不过知道周宁不仅送来了图纸,还送来了实物,范增也是抚着胡子放心而欣慰的笑了起来,看来那周王姬心里也是惦记着羽儿的。
项羽上前打开木箱,发现里头除了信中所说的马具外,还额外有一个锦盒,项羽好奇的拾起,项庄等人也偏头看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把刮胡刀。
“噗呲。”项他没忍住笑出了声,“羽叔,王姬这是提醒你别忘了刮胡子呢。”
项羽心里高兴,没甚威力的斜睨了他一眼。
范增的心思没在周宁和项羽两人“为悦己者容”的情趣上,他道:“怀王死了,恐怕民间会多有议论,周王姬适时收复了九原倒是一件大好事,我们可以派人送去贺礼,再好生的宣传一二,也是为王姬扬名了。”
为周王姬扬名,不也是为项羽扬名吗?周王姬是项羽的未婚妻,她得赞誉民心,这好处也会分润到项羽身上来。
项羽大点其头,他没忘了先生之所以要去上郡,便是想要做出一番事绩,好与他长相厮守呢,“亚父说得是!是应该送上贺礼,再替先生好好宣传。”
见项羽难得如此听劝,范增笑着点了点头。
“等打点完此事,我便领兵去讨伐刘季。”
项羽这边没忘了刘季,刘季又如何忘得了项羽,出了汉中得了关中,刘季一时兴奋后,便陷入了担忧,若是项羽领兵来攻怎么办,他如今可不能和项羽硬碰硬。
原本此时应该是张良出来为他解忧,可惜如今张良被周宁带去了上郡,不过作为楚汉争霸的重要人物,周宁并没有打算让他提前退场。
一个刘季万万没有想到的人物站了出来,他一向不甚重视的妻兄吕泽。
“你真有办法?”刘季不怎么相信,“这不是小事,你别给老子乱来!”
他在汉中新得了一位戚姬,戚姬年轻貌美,善歌舞,他颇为疼宠,而如今戚姬正怀有身孕,他怕吕泽是为了给吕雉撑场子,强出头。
刘季与人说话,从来都是嬉笑怒骂、吆五喝六,当做奴仆一样使唤的,旁人都习惯了,所以并没有因此瞧不起吕泽,此时见吕泽好似真有主意,便都看了过来。
但被人鄙视小瞧,是让人恼怒尴尬的,由于两人的身份差别,吕泽心中的难堪更多一些,尤其这殿中还有许多文武大臣、仆从亲卫,不知此时众人是以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他。
吕释之低着头,面目表情,眸光却冷极了。
众人的视线让吕泽犹如芒刺在背,他是他妻子的亲哥哥,他却充他的老子,吕泽两手握了握拳,小妹说得对,这样的人得了天下,他吕家也得不了好下场。
想到小妹之后的布局,吕泽头一次生出了神清气爽的感觉,于是吕泽轻轻舒了口气,面色自然的回道:“虽然不能完全解决西楚霸王的问题,但是稍微缓一缓,拖延一些时日还是可以的。”
“那就说来听听。”刘季摆了摆手,神色怠慢随意,语气轻忽,似乎吕泽的主意可有可无。
已经完全想通,背弃了刘季的吕泽从容笑道:“手书一封送与楚霸王,言我们回到关中只是因为士兵思恋故乡,希望楚霸王能履行先入关者王的旧约,如约即止,我们不敢再东进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