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此处的对峙守城之局,留彭越一人及其所领的十万大军足够了。
都没有等十天,第五日,彭越便遣人来报匈奴有撤军的迹象,众人的心情皆是一松,然而周宁听了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
九原郡下辖九原和临河两县,又过了三日,传来了离上郡更近的九原县的消息,匈奴杀了空半座城掠夺物资。
“这简直,简直……”黑惊得气得怒得红了眼。
匈奴从来就没把中原百姓当自己人过,所以有如此作为太正常不过,周宁敛眉,神色倒是不如黑那样激愤诧异。
大堂内一阵愤慨怒骂后便陷入己方“打不过”这个现实带来的羞耻和沉默。
【不是人啊不是人,太残暴了!】系统也在周宁脑子里哭嚎,它的小金库哗啦啦的往外掉。
喜静了静,又道:“如今九原县的百姓愤恨恐惧匈奴的暴行,也……”喜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
周宁抬眸看向他,淡声替他说了下去,“也怨恨我见死不救的不作为。”
喜叹了口气,缓缓点头。
黑的怒意一滞,“这怎么能怪王姬?”
盼和望都怪异的看了黑一眼,他当初不也是如此么。
周宁垂眸,怎么能不怪她呢,对方太过可怕又蛮不讲理,比较起来,当然是作为自己人的仁德的王姬的不作为更为可恨。
一边他弱他有理,一边又谁弱欺负谁,这真是……有意思。
喜道:“说王姬枉称仁德,为了些许小利,置九原百姓于不顾,又说王姬既然没有能战胜匈奴的实力,何苦又要惹了他,说王……咱们自己龟缩在上郡城内,却将他们至于匈奴的马蹄之下。”
大概意思就是要是周宁好好的听了匈奴的话,也就没有这次的惨事了。
“愚昧!”张良这样好脾气的文人都难得动了怒火,“简直荒唐!”
如此,此番议会,众臣原本因为匈奴暴行的愤怒未消,但对于九原的百姓却没了那么多不忍,而抛却对九原百姓的不忍同情后,众臣都恢复了理智的思考,如今他们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坚守不出,积蓄实力。
现在出城迎战,那是逞一时之气,做无谓的牺牲,伤了自己的元气;而如九原百姓所言,仍匈奴予取予求则更是不智。
他们如今退守不战,虽然一时窝囊,但大家都看得见他们在强大,他们有朝一日一定能反击匈奴、驱逐匈奴,他们看得见希望!可若是退让臣服,那就真是打断了脊梁、敲碎了膝盖,再也站不起来了。
众臣的意见达成了统一,然而三日后,周宁还是站在了长城之上。
城下是周宁已经见过的匈奴使者,此时匈奴使者正大胆的打马往城墙的方向来,已经在周兵的射程范围内,甚至可以与周宁隔空喊话。
但他并未携带兵器,周兵亦是未拉弓引箭,因为他是上前来谈判的。
更远一些的匈奴大军,仍旧威风凛凛虎视眈眈,但却不再是全然纯粹的凶横,在大军的前方跪了一地狼狈的九原百姓,他们的面容哀苦,正对着长城这方又喊又叫做苦苦哀求之状,而在他们身后抵着匈奴的刀锋!
大军之中还有一人极其引人注目,他立于前锋军之中,身姿挺拔,双目炯炯,五官深邃而神色不羁,两条粗黑的辫子左右垂于胸前,因为太长挽了个结,哪怕其上装饰的两个金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刺眼得紧,也并不显得女气,反而更添……邪气。
那就是匈奴的单于冒顿吗?
邪气的男人对着周宁遥遥的挑眉一笑,手上挽了个鞭花。
这么年轻,应该不是匈奴的贵族大臣,那么,是冒顿亲自来了?
周宁淡淡的收回视线,突然有点后悔,她应该不怕麻烦,先叫人研究火·药的,若是此役能把匈奴的单于留在这儿,那……好不容易有了秩序的北方就又会陷入混乱,至少能得几十年边境安宁了。
罢,武器超过太多,胜利得太容易,士兵将士就该懈怠了,总归人才是最重要的,便先把人磨出来吧。
或许是因为他们那讲礼的单于也在,这次的匈奴使者倒没有上次那样桀骜了,他先似模似样的行了个礼,这才笑道:“九原的百姓都说王姬狠心无情,可我们单于听说周王姬最是仁德爱民,秉着维护邻国之间的情分,我们单于特地吩咐人把九原百姓带过来,叫他们亲眼看看王姬是如何重视爱护他们。”
“这也太过卑鄙!”明明是他们造的杀孽,却偏偏要往王姬身上泼脏水。
望怒红了一张脸,黑握紧刀把,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下去砍了他。
“不知贵单于认为孤要如何做才算的上重视爱护?”周宁平静的问道。
“王姬!”黑和望皱眉不赞同的唤道,但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说让王姬不要管他们?
从前见不着也就罢了,可如今眼睁睁瞧着这么多百姓死在自己眼前,就是他们也心有不忍,更何况仁德的王姬。
彭越不管百姓不百姓的,这时候于情于理都不能有半步退让,否则只会让匈奴抓住软肋得寸进尺。
周宁看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安静。
黑和望对视退后半步,彼此对视一眼,先听听匈奴怎么说,若……他们决不能让王姬因为一时不忍而乱了大谋。
“嘿,”使者得意一笑,眼睛骨碌朝上便开始狮子大张口,“我们单于喜欢王姬做的纸,也喜欢中原那些新鲜样的桌椅柜子,就是咱们草原上的男儿都是拉弓射箭的勇士,做不来这些精细活,所以想让王姬每月派人往草原上送一些过来。”
听到不是要方子,黑和望先是一松,而后又因羞耻而勃然大怒,这真是明目张胆的要他们上供啊!
什么叫拉弓射箭的勇士做不来这些精细活?感情他们是他们的奴仆工匠,专门服侍他们的?!
“王姬不能答应!”见周宁意动,彭越连忙说道,此事就半步都不能退,退了就会一退再退。
周宁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黑迟疑道:“只是要成品的话,原料都,对面可是活生生的性命,而且王姬的名声……”黑前言不搭后语,看来他虽然颇觉耻辱,但还是不忍见九原百姓因一些木头麻绳而死亡。
彭越瞪了他一眼,唾道:“你懂个屁,匈奴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只要王姬松了口,只要他们确定我们是真的在意九原的百姓,九原在他们手里,他们就能一次一次以此威胁,这次要纸要家具,下次要武器,再下次要人头,你也给人家送去?!”
谁会一来就要绝人根基活路,逼得对方只能拼死抵抗的,就是大军围城也要特意留一条活路,以免对方拼死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