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环境,可以说暂时没有用兵的地方,就算要用兵,不是明日一早便要用兵的话,他何苦半夜唤了士卒前来说话,所以他觉得此事蹊跷。
周宁点了点头,笑着赞了一句,“二哥心细。”
周宁想了一会,又问吕泽道:“被曹参唤去的人,今日还在军营中吗?”
吕泽摇头,“不在。”
这样啊,周宁垂睫掩下眸中一掠而过的暗芒,人在慌乱之下,果然容易出错中计。
再抬眸,周宁清浅的笑道:“我知道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周宁也不愿再应付吕家兄弟,“未免再引得刘季怀疑,我就不多留两位哥哥了,关于约法三章的解决办法,我这就叫人送来。”
周宁对哑妪点了点头,不一会便有士卒进来听令,而后士卒便去唤了喜过来。
喜来时举着一个托盘,其上有十数卷竹简,周宁随意取了一卷打开看了一眼,竹简上记录的是他们拜会工匠时遇到的因三章而起的纠纷,涉案人物的姓名、地点、起因、结果都极清楚明白,凭此可证明三章的荒谬错漏,那么刘季取消三章之约便成中止错误的理所当然。
周宁将之交给了吕家兄弟,“律法之事过于严苛不好,但过于宽松也会出乱子。三章之下,出了不少纰漏,喜原是吴中县的法官,见此便记录了下来,原也是想劝武安侯取消三章之约,你们便把这个交给武安侯吧。”
吕家兄弟接过谢过便告辞离去了。
喜看着他二人离开后,蹙眉斟酌了片刻,才转身对周宁劝道:“如今局势复杂,王姬既有志于天下,也不可过于仁义心善。”
他原本以为王姬让他们收集三章之下的错乱冤屈,是为了破坏刘季的名声,踩在刘季约法三章收拢的民心上,为他们到时候施行新法做铺垫,不想王姬竟是白送给了刘季。
自己认错改错,当然比被别人指出要体面得多,也容易得到他人谅解得多。他们一番辛苦,竟全为刘季的错误做了描补。
周宁笑了笑,坦然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你说得对,我知道了。”
王姬一向通透聪慧,见她应下,喜便不再多言。
周宁又好似说起闲话般道:“待武安侯打消了长安侯的忌惮,最近应该就无甚战事了,将咱们的各种储备清点一番吧,免得出关时手忙脚乱。”
“是。”
周宁又问,“工作量大吗?你手里负责的公务太多,若是忙不过来,我调两个人给你帮忙。”
知道王姬是关心自己,喜心里熨帖,笑着回道:“不忙,不大,咱们的一应储备都是成整数放到一起的,清点起来极便宜,数目字又是现成的,两处一合就是了,费不了多少工夫,您吃个午膳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周宁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了,你去忙吧。”
喜告退离开,周宁一手随意的撑着下颌,陷入自己的思绪。
安安静静的周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身上冷静疏离的气质瞬间放大,瞧着却并不叫人害怕,反而让人心生心疼怜惜之情。
系统暗暗的觉得,这一定是因为它家宿主太美的原因。
周宁的安静并没能维持多久,便被心疼她的系统打破了。
【宿主,其实统也觉得喜说得对。】它心疼它家宿主,更心疼被宿主送给刘季的资料。
周宁眸中划过一抹笑意,只但笑不语。
【争夺天下就没有不用阴谋诡计的,刘季又不是什么好人,你不用因为策反了吕家兄弟,就觉得不好意思。】系统谆谆告诫,【革命的过程中少不了鲜血,天下能尽快统一,才是全百姓最大的福祉。】
【嗯,我知道了。】周宁难得的不争不辩,很是受教。
系统愣了愣,准备的一大车劝诫之语卡顿了,周宁笑着又让哑妪招了在外听令的士卒进来。
“今日的午膳多准备一些,等午膳得了,请韩申徒过来用膳。”申徒即为张良在韩国的官职名称。
系统陷入思考,宿主这算是听劝了吗?嘤嘤嘤,不知道,反正宿主没有一个人闷着不开心就好了。
喜和系统心疼周宁送出去的资料,刘季得到周宁的资料后却是庆幸不已。
“有了这个,更改三章盟约便是再正常不过了。”
何止是正常,而是应当!知错便改,既不会放纵此事引起更多的怨怼,也不会让百姓怨恨自己出尔反尔,更不用担心百姓迁怒到项羽身上。
吕释之笑道:“小妹还说,可以同长安侯说,当初定下约法三章,是因为担心兵力不足,恐不能完全控制关中,所以以此软化关中百姓对义军的抵抗之心。因为是仓促之间定下三章,所以有颇多错漏,如今有长安侯驻大军于此,自然不用再用如此仓促之计。”
“好!”刘季将竹简扔给萧何,抚掌笑道:“这聪明人的脑子就是好用,话也说得漂亮,此事你好好处理善后。”
萧何打开看过,也是笑着赞道:“这案宗写得极详细,人证物证都有记录,不怕百姓们不信服。”
萧何夸完案宗,又由衷赞起了写着案宗的人,“不愧是法官出身,量刑定罪也极有章法。”
说完,萧何心中一动,放下手里的一卷,将剩下的竹简也一一展开查看,每一卷竹简上记录的都是不同的案件,案件不同,自然没有可比性,定罪那处也未注明引用的法条,萧何笑了笑,便只道是自己想多了。
刘季奇怪道:“你这是在对比什么?”
萧何笑着解释道:“我观其量刑定罪极有章法,便想着王姬那处是不是已经修改出全套新法。”
“结果如何?”
萧何摇头道:“应该是我想多了,修改律法,工作庞杂,不是一早一夕便能成的。”
刘季挑眉问道:“有同样的案件处置不一样的?”
萧何回道:“没有,都是不同案件。”
刘季半眯起眸子,摩挲着下巴缓缓道:“那这可说不准他们有没有新法啊。”
萧何一愣,想了想,还真是。
刘季呵笑一声,却是笃定道:“他们应该已经有了新法,不然哪有那么巧,就没遇到一次相似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