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队伍巡逻的踢踏声,柴木燃烧的噼啪声,正好为他们做了掩护。
他们也没想到能走得这么近,几乎比上次于临济城外夜袭齐楚联军还要近。
骄傲的楚军主力似乎一点也没有想到,被他们的分支兵力逼进濮阳城内的秦军还敢来偷袭他们,所以他们没有一点防备。
战争打响了。
秦军训练有素,冲击得极快,睡梦中的楚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和秦军交杂到一起,他们的军型阵营全乱了。
此时此刻,哪怕是百夫长、千将、校尉,甚至是将军,乃至于主帅项梁,身旁也只有几十或十几士卒,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对数万大军发号施令。
于是,都只能举起刀剑做最普通的士卒各自为战,然而作为最最普通士卒的伤亡是很大的……
此刻的项梁几乎是从血水里滚出般,满身的血色和狼狈。
他的头盔不知滚落到了哪一处,头发散乱着,身上的铠甲也被砍出许多难看的豁口。
杀死敌军将领是大功!
拿下他的头颅,他们立刻就能连升三级,不,这么大的将领,可能还不止!
秦军疯狂的像浪头、像饿狼般涌向扑向项梁。
此刻的项梁被团团包围了,他几乎不能看透杀了这一圈,外头还有多少圈秦军围上来。
项庄的剑法是他亲手教的,他也是个剑术大师,剑法精妙更胜项庄项羽,可此时,他握剑的虎口酸得累得止不住发颤,几乎已经握不住剑了。
项梁孤立无援的陷于秦军的包围,他环顾四周杀红了眼的面目狰狞的秦军士卒,没有一个是他能叫得出名的,都是最最普通、最最底层的士卒。
所以最后杀死他的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吗?
项梁满心苍凉悔恨。
他没有漏看秦军士卒胸前垂着的树枝木棍,又是衔枚夜击,又是衔枚夜击!
他两个多月前,刚教训了败于章邯衔枚夜击之术的项他不要忘了骄兵必败的道理,可不过两个月,他就成了败于衔枚夜击之术的骄军。
明明身上被秦军一刀一刀的添了一道又一道口子,项梁却恍若没有知觉般,麻木的举剑,思绪飘了很远。
他想到了被他不屑为书生之言的周宁的劝谏,想到了被他嫌啰嗦打发到齐国的宋义……
嘭!
项梁终于倒地,他没有力气再想任何事了。
此时一卷竹简从帅帐中的缝隙中滚出来,正好滚到项梁不远处,细绳散落,竹简摊开,于火光刀影之间隐隐可见竹简上的“周宁”二字。
项梁的双眸霍然大睁,眼白和血丝多得几乎就要脱框而出。
有人提醒过他的啊!
有人提醒过他的啊!!
为什么不听呢,一行血泪从项梁眼眶流出,他的胸口急剧的起伏两下后便没了动静,他就这样大睁着眼,永远的留在了此处……
死,不瞑目!
周宁的消息一向很快,几乎是第二日一早便收到了定陶楚军大败之事。
喜面色沉重,行色匆匆的求见周宁,不一会黑、高、彭越等人都会集到了周宁这处。
形势危急,没有时间多说,亢父在定陶东边不到两百里,虽然历史上章邯大败项梁后,认为楚贼不足忧,便引兵北渡黄河攻赵。
但万一此次,他听闻了亢父的特殊情况,一时好奇领兵过来呢?
那于他们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周宁直言道:“昨夜秦军偷袭,楚军主力几乎全军覆没,武信君战败身亡,传令下去,一个时辰后全军离城南下。”
“是!”
周宁又对喜和黑道:“不能叫百姓恐慌,直接告知百姓,秦军于定陶大胜,我等寡不敌众,若不撤离,恐将战火引至亢父,连累城内百姓。”
只要他们撤离,秦军便不会来寻一城普通百姓的麻烦,他们就会很安全。
即便秦军想着追击他们,那也是于郊外野战,不会连累亢父百姓。
“是!”
这次哪怕一直对周宁推行德行不以为然的彭越,也得道一声先生仁德了。
几人拱手应诺后,各自忙开,准备南撤之事。
消息传到项羽和刘季处时,两人正在合力攻打陈留,而陈留距离定陶虽然比亢父距离定陶稍远一些,但也远得有限,仅在定陶西南方向二百四十里。
他们也不如周宁这处是早已预见,并且早有准备的。
所以他们是猝不及防之下,军心大乱。
“叔父!”两行热泪从项羽眼内流淌而下。
“唉,武信君!”刘季捂眼低头,瞧模样也很是哀戚。
但是危急之时,便是伤怀也是奢侈,刘季劝道:“武信君身亡,士卒惶恐,不能为战,此处离定陶太近,我们需即刻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