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始皇集天下权势于一身,宫人臣子无不关注他的行动喜好,故初初执行这一禁令时,常有人犯禁。
直到一日,始皇行至梁山宫,在山上看到丞相李斯车骑甚众,心生不悦,然而再见时,李斯车骑大为减少,始皇大怒,道必定有人泄露了自己的行踪,下令彻查,然十日无果,始皇遂下令将当日在场之人全部斩杀,自此之后,始皇行踪去向,再无人知晓。
始皇日日行于帷帐、甬道之中,深感宫人甚多,而宫殿甚小,便命在渭河以南的上林苑营建一座新朝宫,这便是后世著名的阿房宫。
阿房宫占地之广,从咸阳以东到临潼,以西至于雍,以南抵于终南山,以北达于咸阳北坂,纵横三百余里。
而且始皇对这座宫殿要求极致精美,所用石料均运自北山,木料则源自蜀地和楚地,又在宫前立十二尊铜人,以磁石造却胡门,使怀刃隐甲之人不得入内。
此外,将咸阳到函谷关以西的三百余所宫殿、函谷关以东的四百余所宫殿,全部施以雕刻,涂以丹青,极致奢靡。
物资耗费巨大且不说,又有工程之浩大,加之骊山修墓未完,叫始皇下令征调了隐宫罪人与刑徒七十余万,民间怨怼暗生。
除了个人的宫殿与陵墓,为加强关中与河套地区的联系,始皇又命蒙恬拓筑从九原至云阳的直道,凿山填谷,长达一千八百里。
故此,这一年费财劳民,百姓苦不堪言。
不说百姓,各地官府征发徭役的负担也很重。
征调劳役的命令很快下达到了沛县,要求沛县选出五百个身强力壮的劳役送往修筑骊山陵墓。
这是个苦差事。
首先,对于一个小小的沛县来说凑出五百人便是个难题,其次,要把这五百人一个不落的送到骊山更是个难题,若有人中途逃跑,押送之人是要论罪的。
而服徭役,条件艰辛,劳动强度又高,已有许多人有去无回,百姓都很是惧怕,又怎么会乖乖的听令,不逃不避呢?
刘季愁得把头发薅得一团乱,“这他·娘的,这是要逼死人啊!”
是的,沛令经过一番考察,最终选中了他好友吕公的女婿刘季担此重任。
会稽郡,郡守殷通唤来了项梁帮忙。
项梁带着项羽进入县衙,行至前院,项羽往左侧一瞧,看到周宁正在埋首书写着什么,他面前坐着一人,身旁还有一肤黑的狱掾以及一白胡子老头,像是在等周宁忙完说话。
项羽顿住脚步,对叔父项梁道:“我在此处候着,您进去与郡守议事。”
项梁回头看了一眼侄子,又顺着项羽偏向的方向往右侧看了看,也看到了周宁,自周宁到县衙当值后,他与他也见得少了。
如今始皇大兴土木,百姓财匮力尽,已生怨怼,这是乱象,或许什么时候他们便有机会复国,故如此人才万不能疏远了。
项梁问道:“周宁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项羽回道:“是,先生比我小一岁,下月及冠,不过先生不喜热闹,故并不打算举办仪式。”
项梁摇了摇头,道:“毕竟是及冠之礼,不能轻忽,咱们该备的贺礼还是得备好。”
项羽自信的笑道:“自然,我和先生乃至交好友。”这是他唯二的好友之一,他早已备好了。
“嗯。”项梁点了点头,末了又嘱咐了一句,“你去的时候,把妧儿她们也带上。”这才将项羽留在院中,独自进了正堂。
带项妧她们做什么,项羽皱眉不解,并不打算听从。
先生一月不是当值就是抱病,或是从月初病到月中,或是从月中病到月末,或只是月中休息五六日便好,可也有严重时,病卧整一月,叫了项妧她们去,没得叫先生费心应付。
周宁将木牍分了一半给来咨询的百姓,抬头往院中看去,正好看到项羽站在院中,便对他笑着微微点头,项羽见了,笑着大步往她这处来。
一直候在周宁身旁的白老和黑没注意到院中的项羽,顾自将卷宗摆在周宁面前向她请教,她虽是任了法吏,不过原先在破案判案上极为犀利,所以他们有不解处,便会过来请教,这也是周宁能时常请假的资本。
白老问道:“此案中,死者浑身上下并无伤口,生前也无疾病,却不知为何突然暴毙。”
见周宁正与人说话,项羽便站到一旁,一边打量一边听他们说话。
观其穿着,这两人并不是来咨询的百姓,而是县衙中的官吏,年纪又较周宁大上许多,却向周宁虚心求教,项羽心中颇觉骄傲,只觉得先生不愧是先生。
周宁看完卷宗,道:“若无内因,必是外伤,可叫人把他的头发和胡子剃了再查一遍。”
周宁一出声,项羽的视线便转到她身上,周宁坐着,他站着,他看她,入目便是她绾着的发髻,先生人长得纤细,头发丝儿仿佛也随了主人,瞧着极为细软秀气,不过,先生好像并不长胡子。
白老有些迟疑,剃掉头发和胡子,乃是秦律中的一种刑罚,耻辱刑。好端端的对尸体施刑羞辱,这、如何同死者亲属交待?
白老委婉的说道:“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周宁笑了笑,并不勉强,“那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白老一时难以决定,黑一把抓起卷宗,道:“我信周兄弟的,我去找他们。”
周宁对黑笑了笑。
兄弟?项羽看向黑,皱眉,心里有几分不喜。
黑只当他是等得不耐烦的百姓,恐吓的瞪他一眼,别仗着自己强壮,又看他兄弟长得文弱,就想欺负他。
黑的表情神态,明显是把自己和周宁放在一边的。
项羽眼睛瞪得更大的瞪了回去,周宁笑着介绍道:“这是我朋友。”
黑这才笑道:“原来你是周兄弟的朋友,周兄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等周兄弟及冠的时候,咱们一起喝酒。”
项羽轻蔑的抽了抽唇角,没有理他。
黑撇了撇嘴,他也就是看在周兄弟的面上才给他的面子,以为自己谁呀,于是跟周宁说了一声,便和白老走了。
项羽正欲上前和周宁说话,坐在周宁旁边的盼手执一卷竹简歪向周宁问道:“这一处不是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