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刘全的伤好利索了,和珅向官学告了假,主仆二人踏上了前往保定的路途。
和珅骑着马走到官道上,一路上左顾右盼,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空气中没有了烟尘,取而代之的是官道上马粪的气味。
这样走了一两日,刘全见他面露疲色,便雇了一辆马车。和珅乘车,刘全赶车,如此四五日便到了保定。
二人在客栈修整了一番,随即便上门拜会。赖五官儿做得不大,宅子倒是不小,与和珅家京城的院子比也是不差的。
刘全上前敲开了赖宅的门,那管家只打开了一条门缝,看了眼刘全衣着寒酸的模样,二话不说便要将门合上。刘全也不是个吃素的,死死地扒拉着门缝,硬是没让管家合上门。和珅适时上前,温声道:“劳烦代为告知你家老爷,就说钮祜禄·善保来访。”
管家正和刘全较着劲儿,见和珅穿着体面,彬彬有礼,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抛下一句:“等着。”便又趁刘全不备,将门阖上了。
刘全朝地上啐了一声:“不过是条看门狗,神气什么!”
和珅转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如常地劝道:“稍安勿躁。”
大约过了一刻钟,赖宅的大门打开了,赖五打量了二人一眼,便满脸堆笑着朝和珅走来。
“少主人,这日子过得真快啊!想当年小人初见少主人,还是个奶娃娃,如今竟已经这么大了。”
和珅朝他点了点头,两人寒暄了几句,赖五便领着和珅进了屋,不多时便上满了一桌好菜。赖五站在一旁,一面替和珅布菜,一面笑道:“少主人来的匆忙,家里也没备什么吃食,这等粗茶淡饭想必少主人是看不上的。”
和珅也不管赖五说些什么,径自吃饱喝足,又用茶水漱了漱口,方才对赖五说明来意。
“从前家父在时,总是提起您,说您办事妥帖。如今家父骤然离世,家中遭此变故,各项花销十分吃紧,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便前来保定,想向您借些银钱。”
话一出口,赖五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些:“不知少主人想借多少?”
和珅朝他伸出了一根指头,赖五挑眉笑道:“十两?好说,好说,我这就让人取来。”
怎料和珅摇了摇头,笃定道:“一百两。”
赖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沉声道:“近些年保定大旱,田地经常颗粒无收。当今万岁爷南巡,保定的百姓也要捐钱纳粮。那区区几亩地,经此一折算,也不剩多少钱了。少主人若是要个零头,赖五还能给您凑出来,可这一百两,您就是把我卖了,也凑不到这个数儿。”
和珅听了这话,也没有像刘全一般动气,只是在心里算了笔账:早些年常保还在的时候,赖五上缴给家里的谷物便常常是不足数儿的;常保去世后,赖五更是明目张胆地将上缴的份额减到两三成。家里念着旧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没想到,如今自己急着凑学费,赖五却百般推脱。
和珅看了眼得意洋洋的赖五,知道这人是个混子,脸皮堪比铜墙铁壁。也不再跟他废话,总归地契在自己手中。他领着怒气冲冲的刘全出了赖宅,将一纸讼书递到了保定府。
公堂之上,和珅直言赖五每年上缴的粮食都缺斤少两,如今更是明明有余钱,却见死不救。不曾想那保定知府与赖五早已串通好了,只等和珅上门。连理据都没听完,知府便将惊堂木一拍,当着旁听百姓的面,指责和珅无中生有,妄图敲诈勒索。
刘全气得浑身发抖,“狗官”二字险些脱口而出,被和珅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直到二人出了府衙,刘全的表情还是恹恹的,和珅从怀中摸出两个铜板,买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将其中一个递给刘全。
吃上了热包子,刘全很快就将公堂之上的气愤抛诸脑后了,眼巴巴地望着和珅道:“主子,咱们怎么办,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去吧,怪丢人的。”
和珅想起方才在府衙,赖五气焰嚣张地冲自己道:“少主人要真的急着用银子,何不将田地卖了,地契是死的,买卖可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