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得倒什么时候,刘协又不是三岁小儿,能被这遥遥无期的许诺给哄住。
等他看着新修成的宫殿,虽细节处都十分精致,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剩满心满眼的不情愿了。
不但连当初欺上犯下的董太师所住的郿坞的恢弘的一成都不及,也不可能比得上旧都洛阳那些遭焚毁殆尽的殿群,恐怕连长安他情到浓时给爱妃马云禄修建的那处行宫,都略有不如。
要真搬进去,在这区区一亩三分地窝窝囊囊地住着,起居理事,岂不有损天子威严?
即便住,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暂住。
刘协眼瞅着豫州百姓富足,吕布若不是刻意敷衍,定不会修得如此简陋。于是断然不肯,就又撺掇臣子上奏抗议。
吕布也耐耐心心听着,刘协贪得无厌,他对这些替天子出声、喷得唾沫横飞的文臣,也回得爽快。
——好,修可以,那就由国库出钱罢。
哪儿有理直气壮地指望一个养了五州百姓,自己都捉襟见肘的武将,来供养整个朝廷几百官员、宫人及家眷的衣食住行不说,还要帮修奢华宫殿的道理?
治下人民里,有的是家中薄有积蓄,哪怕忍着战乱带来的疮痍,也不肯背井离乡的,有更多的则是走投无路,而慕名远远逃来的流民。
好不容易过上在这乱世当中人人称羡的安逸的日子,又惯了轻徭薄赋的优待,这一会儿乍然增加徭役,难免很不适应。
若是这些劳作,是为吕布燕清这些下安百万黎庶的活神仙,他们倒是毫无怨言的。
可一知道这享福的,是正事儿没干,还理直气壮蹭吃蹭喝的小皇帝,就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要修成刘协要求的那种程度,没十来万人是不可能在三年五载里完工的,哪怕不出工钱,总不能饭食都不给一口吧?使用的都是青壮,耽误的则是农忙,又得在秋收时候蒙受多大的损失?
燕清特意腾出宝贵的时间来,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朝廷算了一笔帐,把这此消彼长的事儿列得清清楚楚,又微微笑着当朝驳倒了几个无理取闹的文官。
那些一直闹腾的文武公卿,就齐齐收了义愤填膺的模样,再不替陛下吱声了。
任谁都知道,这堂堂国库穷得叮当响,恐怕还没吕布帐中随便捞个等阶稍高些的将领或幕僚的私库来得丰腴。
他们不知道的是,最招眼热的燕清虽得了数不胜数的丰厚赏赐,却全捐出去帮助基础建设了,是真正的两袖清风,无半件长物。
燕清那谦谦君子还好,吕布却向来不是善茬,当燕清在舌战群儒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站没站相地抱着猿臂,一声不吭地背靠着柱,似笑非笑地看着,而被那锐利目光扫过的人具都心里发寒。
这会儿开了这口,等于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不肯给小皇帝蒙上了。
好在吕布也知道不能将皇帝逼急了下不来台,而是采取了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做法,之后大笔一挥,同意了刘协立侍中伏完之女伏寿为后、又将其父升为执金吾的要求。
刘协这才心气稍平,之后颇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试探吕布容忍底线所在了。
这会儿秋老虎刚过,天渐渐变凉,又是一大清早的,得比正午时多加几件衣才不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