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强行压下澎湃的心潮,暗暗劝诫自己先不将目标放那么遥远。越有能耐的谋士,就越有脾性骨气,你纵使有千军万马,偏偏也不能拿他的一身硬骨头怎样。就如徐庶中计入曹营硬是不献一策也毫发无损,愣是混了个病终,一是因曹操惜才,始终怀着以诚打动他的心;二是他根本不承担不起乱杀名士、绝了天下士人来投的后果,只好一边怄气供着,一边感叹忠义。
而这些人也极会自行挑选主公,即便想方设法打听到,见上面了,凭吕布此刻的臭名声和轻才的坏脾气怎么看都不算一个有雄韬大略的英主,三言两语间,不把这俩得罪死就不错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更实际点,也是最不容错过的目标,还是那注定要在不久后叛曹投吕,将为吕布帐下第一谋士的陈宫陈公台。
演义中对陈曹反目的过程描述得很是精彩详细,可时间却只给了个模糊的概念:曹操先是在王允府上饮酒明志,旋即拔出七星刀来试图行刺董卓,遭喝破后以诡言仓促脱身,仍被通缉不得不远走,也因此遇上正做着谯郡中牟县令的陈宫。陈宫起初看穿他欲要藏匿行踪的意图,却被他“为国除害”之义举给打动,不仅放了他生路,还弃官随他而逃。
只不过刚逃到成皋一带,曹操建议去访问旧友吕伯奢,却因多心而错听,又因错听而误戮了无辜的伯奢家人,甚至在知晓错怪后,还残忍地杀死尚不知情自家死绝、想寻好酒又杀猪款待他们的伯奢以绝后患。
陈宫震惊之余,这才意识到自己跟错了老板,这口口声声忠义的,不过是个口出“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这等狂言的利己之徒尔,遂起了反叛之心。
若不是马上就要离开长安,现在借着职权之便,去派人打探打探也不错呀。
燕清暗叹,难道非要等到两年后去兖州捞人?没把握一棒子打死曹操,就千万别把他得罪太死,省得递给他理由大肆行凶报复,让他束手束脚一点没半分坏处。
“重光先生。”吕布不满他神游天外,恶声恶气道:“请再往里去些。”
“明白了,奉先大人。”燕清清醒过来,赶紧应了声,同时往里侧又挪了一挪。可剩下的空余本就少得可怜,他只是再怎么努力减少自己占据的面积,也躲不掉只穿了内衫的背脊紧贴着一具滚热的结实躯体的浓重尴尬感。
唉。大晚上来找主公仪事是失策,逗留太久是失算,陪他来一段主臣同卧的夜谈佳话更是悔事。
事实证明,君臣同榻这一事,完全不适用于一个身材过于高大雄壮,胳膊都赶得上他大腿粗的主公,尤其是床榻还不够宽敞的情况下。
吕布这铁塔般高大魁梧的汉子随意一躺,就占据了这张已是寻了木匠为他特制的巨床的大半,再加一个他,更是连手脚都无处伸展,唯有窝窝囊囊地缩着了。
结果对方得了他好不容易让出的一点空隙,非但不满足,还不适地咕哝了一声,得寸进尺地往他这边挤了一下,一条肌肉扎实的粗手臂也毫不客气地搁到他腰上了。
“……”
燕清起初还有心思在意因自己和吕布聊得太投入,以至于都忘记沐浴就直接上床这一点,这下被那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味儿混杂着汗味儿惹得浑身不自在姑且不提,连装睡来凑合一晚的少得可怜的生存空间都不断地惨遭挤压,这会儿是胳膊魄力十足地压得他当场岔气,再强行忍忍怕是腿也得横过来,就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这叫哪门子的佳话?更像是深夜怪谈。
他轻咳,清清嗓子建议道:“主公,不如清还是自行回去吧。”
紧接着便听到吕布清晰的呼吸声停了片刻,才重重地呼了出去,更像是哼笑,瓮声瓮气道:“怎么?我姑且忍得,你受不得?”
他当然知道吕布承受的糟糕体验也不亚于自己,可既然如此,何苦要互相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