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沛不解:“需要那么麻烦吗?你跟林回反正一起的啊。”
“……”林回默默扭头看向了窗外。
就这样,薛沛给原本就古怪的气氛又蒙上了一层冰,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贺见山的家。
第三次来到贺见山的家里,林回的心情复杂到难以言说。那晚的记忆太过深刻,以致于他一进卧室,仿佛还能闻到情/欲的味道。就算他面上再怎么刻意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身体已经先一步出卖了他——从进门开始,他的脸和耳朵就开始发红发烫,根本无法克制。贺见山双手环抱着靠在门上,看他转来转去,床上床下找了个遍,结果还是没有发现车钥匙。林回眉头皱起,正想问贺见山能不能去浴室看下,却发现他人已经不在门口了。他走出房间,看见贺见山站在餐桌边上,将手边的饭菜装好盘摆放好,喊道:“过来吃饭。”
“……”
林回有些纠结,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和贺见山吃饭真的很尴尬,但是说当做什么没发生回到以前的是他,以前的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这顿晚饭?而且说老实话,他也确实有点饿了。贺见山在车上直接打电话点的菜,听名字都是下饭菜,等两人到了小区,外卖直接就拎着上了楼,别说,闻起来是真的香。林回豁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本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心态,稳稳地坐了下来。贺见山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弯起,将几个菜往林回面前推了推。
两人无声地吃完了一顿晚饭。但是比起在车里,林回感觉自在了许多。因为工作的缘故,两人经常一起吃饭,林回知道贺见山本身就不爱在吃饭时说很多话,包括上次来这里做客,也是只有他自己在那兴奋地说个不停,贺见山就只是看着他笑,再在适当的时候补充讲几句。
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林回想,比起说,贺见山更喜欢听。可是他坐在这个位置,却是要一遍遍地“说”的:和员工说,和合作伙伴说,和政府领导说,和所有人说——
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如果说这么些年贺见山对他确实区别于其他人,那么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己出现后,为他“屏蔽”了很多声音,让他得以在这个吵闹的世界能够摘下面具,多点时间休息一下。
吃完晚饭后,林回和贺见山告别。他已经决定放弃了,实在不行还是回去把备用钥匙翻出来。贺见山送他到玄关口,林回弯下腰开始换鞋。贺见山看见他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随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绳带中灵巧地穿梭着。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的车钥匙在我办公室左边抽屉里。”
林回的手顿了顿:“嗯。”他没有问贺见山为什么骗他,只是沉默地换好鞋,然后转过身,和贺见山相视而立。
“我明天要去宁海,之后去李风海那边,大概周末回来。”贺见山从口袋掏出车钥匙放在林回的手心,“待会开我的车回去,或者我送你。”
林回吞下了已经到嘴边的拒绝,他捏着车钥匙,站在玄关口一动也不动。贺见山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林回终于开了口。他低下头,像是犯错的小学生,看上去有些沮丧。
“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您劝过我,不要跟他有过多来往,还让司机送我去,可是我都没听。我——”林回深吸一口气,“我太蠢了。”
贺见山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没有人能提前预知恶行,你没有错,不要道歉。”
林回抬起头:“我还影响到了公司的合作。”
这两天林回的心思都在贺见山身上,冲淡了冯英下药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今天平静下来,回想起整个事情,心里涌起一阵反胃和后怕:如果那天贺见山没有出现,他会陷入怎样的境地?他心里清楚,贺见山必定是为了他才取消这次合作,即便合作尚未真正开始,但这意味着原本基于合作作出的规划都要重新安排和调整。
牵一发动全身,其间的繁琐不是可以用几个数字来衡量的。
林回为此感自责。他知道不是他的错,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拖了后腿。当助理这么些年,他已经习惯站在万筑的立场去考虑事情,就算贺见山和对方保持合作,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不是一个善良到因为自己没受到损失,便能原谅犯罪行为的人,但是私事是私事,工作归工作,他分得很清楚,而现在……
“有风险的合作伙伴就像定时炸弹,拆了是好事。”贺见山的语气很淡,就像他在办公室里说“不是因为你”一样,平静地安抚着林回所有的纠结。
林回的眼睛涌上一点热意,他固执地看着贺见山:“其他人可以这样讲,但是您不可以,这对万筑不公平。”
两个人的身份仿佛颠倒了:贺见山将私人情绪代入了工作,而他的助理,提醒他要对公司负责。贺见山莫名有些想笑,他其实很想问一句:“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不让我对你负责?”可是林回的眼神很认真,这让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的样子。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玄关的灯光温柔地笼罩在他们身上,就像一个茧,包裹住所有纷乱的情绪。
贺见山看着林回柔软的发顶,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有次打高尔夫我对你说过一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