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即使在心里想过无数种应对的可能性,临到眼前,他下意识选择的还是最没出息的这一种。
他诚诚恳恳地道歉,“没有遵守约定,我很抱歉。虽然现在说实在太晚了……但还是对不起。”
任明尧皱起眉,“我不是想听这个。”
“我知道,但是我……可以只说这个吗?”他低垂着头,连同语气也低到桌底,几乎带着恳求,连借口都找得勉强,“你看,我们现在都已经是大人了,以后好好生活就行了。以前我们……小时候的事,就别再提了吧,行吗。”
“真正的大人可不会把自己‘已经是大人了’的话挂在嘴边。”
“……”
程识却仍不肯抬头看他,好像受了极大的逼迫。
即便如此,还希望用这个破烂借口就能让他心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僵持片刻后,任明尧收回视线,淡声道,“以后不会再问。”
他的语气显然听起来不怎么开心。程识却还是立刻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地站起身,给这段谈话彻底画上休止符号,“那我去洗碗。”
任明尧嗯了一声,也起身离开餐桌,“我这几天有线上剧本会,白天都在家里工作,没什么事就不要到书房里来。”
“嗯……好。”
程识站在水槽前,看着他走进书房关上了门。很轻的一声,可并不比他不满地甩上门制造噪音更让人轻松。
想什么呢,任明尧才不会干那么幼稚的事。
程识用力摇了摇头,衣角被小力度地拉扯。程晓君站在他脚边,举着胳膊把喝空的奶瓶给他。
“啊,小君吃完饭饭了,奶瓶也要洗一洗对不对。”他蹲下来,摸了摸程晓君的头顶,没忍住又抱了抱,从这小小的身体里汲取一些力量,语气柔和依旧,却带着些茫然,“小君乖,好乖。”
再等等。等有了钱,就马上带着小君搬出去吧。
程识感到懊悔。
或许从一开始跟来就是鬼迷心窍。
再这么住下去,总有一天,他最难堪的心事也会被揭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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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事都翻篇,重新开始相处。
说来简单。
任明尧关上书房门,打开窗烦闷地抽了两根烟。
怪他不告而别,怪的从不是他的离开,而是“不告”。
时至今日,即使有解释的机会,他也选择避而不谈。
那些天各一方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哭,一个人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他不愿意说。再想知道也没用。
难以释怀的低气压带到了工作里。最近几天共事的同事都有所察觉,还以为是甲方太难沟通的锅,开完会纷纷在群里吐槽,一群写剧本的认真挤兑起人来也是妙语连珠。
任明尧偶尔也会连个珠,这些天却完全没心情参与,开口闭口除了工作一句稍轻松些的闲话都没有,被同事们背地里戏称“工作机器”。
“她们都说还好是线上会议,否则看到你拉着一张脸讲工作更大气都不敢出了。”
姜乐乐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工作狂魔的日常操作,提醒道,“任老师,趁还不忙再多休息休息吧,过段时间你有跟组项目,到时候事儿可多着呢。”
任明尧在脑子里把需要跟组的剧本情况过了一遍。导演是熟人,按照沟通过的进度,他得在剧组住上大半个月。
从前还好,经常出差也习惯了,但现在他家里不是只有一个人了,“除了我就没人能去了吗?”
这说的是什么话。姜乐乐一愣,“都排好时间了不好推吧,您有别的安排?特别重要么?”
“……没有。”任明尧说。
他刚刚想到,即使自己不在家,程识一个人也能把孩子和家务打理得有条不紊。甚至没了他在家托后腿,说不定做得还更得心应手些。
这么一想,心情更差劲了,“就按原本的工作计划来。”
“哦哦。”姜乐乐还不知道他家里多了别的住客,说完工作后又问,“对了任老师,之前给您找的家政阿姨不是用得好好的么?昨天我忽然想起来跟她聊了两句,才听说您把她辞退了?是活儿干的不满意么。”
“不是。只是不需要了。”
“啊?不是吧。”姜乐乐反应是大大的不信,“您现在自己做家务?啊这,术业有专攻,咱就不要勉强了吧。”
“……”
任明尧就不乐意聊这个,潦草地结尾,“我不会做,会做的人多得是。”
会做家务又会气他的人,可就只有外面那一个。
关掉视频通话,任明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离十二点还差十分钟。
这些天他情绪不佳,赶上剧本会不顺利,两头挤得雪上加霜。程识心思敏感,应该也感受到他生硬的态度,连叫他吃饭都是用微信通知的,每天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准时得像个上了发条的开饭机器人。
算不上完全无辜,但多少也有被牵连的成分在。
他不想这样僵硬地生活直到进组,可也最不擅长处理这种复杂又微妙的状况,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缓和氛围。
其实他静下心来想想,该是气自己更多些。
气自己不如程识那么洒脱,不像“成年人”。即使可以不提,却无法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