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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学期的老师和学生都是原班人马配置,于是连开场白也无,轻车熟路进入正题开始讲解期末试卷。
课间王新风扭过头来大谈新学期篮球展望,宋子舟都忍不住泼他冷水:“大哥,您不知道自己排名本班倒数第一吗?”
“哎呀,我这好歹也是重点班的凤尾。”王新风毫不在意地大手一挥,完全忽略他这总分也比不起非重点班的鸡头。“对了,”他从书包里掏出两大本沉甸甸的习题册砸到阮述而面前,把正在补觉的他震醒了,“我爸给我新买的,老规矩,你帮我做了吧。”
“嗯,谢了。”阮述而接过来收好。课外习题册是懒学生王新风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父爱如山,却刚好是穷学生阮述而可望而不可得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于是一举两得一拍即可。
“顾随。”
一听到背后传来的这个声音,王新风就立刻对着顾随挤眉弄眼起来。
云夏剪短了头发,在冬日里显得格外清爽:“昨天跟你说的事,重新考虑过了吗?”
“嗯,”顾随笑了笑,“抱歉。”
“好吧。”云夏略微有些遗憾。
王新风可看不得女神遗憾的模样,赶紧主动请缨:“怎么了怎么了,他不行说不定我可以啊!”
云夏还真煞有其事地把王新风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把王新风弄得都有点脸红了。
“对不起,你可能不太符合要求。”
“这……”王新风还想争取,“顾随也是男的,我也是男的,难道是我不够他帅吗?”
云夏捂嘴笑:“五月三十号学校校庆你知道吧。”
“知道啊,”王新风猛点头,顺便跟其他人科普,“篮球联赛也是其中一个重磅活动!”
云夏说:“我要当晚会主持人,想找个男生做搭档。”到目前为止王新风还是一脸“我为什么不行”的模样,直到云夏说出下一句,“那天我会穿高跟鞋。”
王新风同学,虽然气宇轩昂、威武勇猛(自认),篮球场上曾与肌肉男肖远扬硬碰硬(输了),可惜天纵英才,身高始终徘徊在一米七四点四,愣是不让他四舍五入多一公分,且他留过级比其他人年长,弯道超车的可能性着实不大。在南方,这个身高倒也不矮,只是云夏,校模特队兼舞蹈队成员,净身高一米七(看看人家,没有小数点!),平时穿五公分高跟鞋,遇到活动时会使出八公分恨天高必杀技。
王新风同学出师未捷,铩羽而归。
云夏同学则宜将剩勇追穷寇:“当然了,除了身高,口条、气质、个人形象也会计入考核标准,不然我直接在模特队里找就好了。”这大概是为了防止一旁符合身高要求的宋子舟和阮述而也突然要毛遂自荐吧。
宋子舟认为她想多了,而阮述而连眼皮都懒得抬。“咦,你找谁?”宋子舟对着云夏背后说。
“那个……”云夏离开,杨静宜娇小的脸庞默默露出来,“顾随……”
王新风依然背对着她们,对其他三人大作口型:顾随,不愧是你。
“什么事?”顾随依然温和。
“我能看看你的试卷吗?”
宋子舟和阮述而顿时了然,顾随的成绩不在学生名单上,所以杨静宜是第一名,但是知道顾随总分之后恐怕她要大受打击了。
果然,快速心算完之后,杨静宜的眼神迅速黯淡下来,道了声谢就回座位了。
“可怜……”王新风才回过神来,“班长大人要加油啊。”
“她不会消沉多久的。”顾随整理好试卷。
“怎么说?”王新风问。
“她是个意志强韧的人啊,”顾随慵懒地说,“这只会成为她更加认真学习的动力。”
阮述而侧头看着顾随,顾随虽然对谁都温和有礼,却是难得在他眼中看到对某个人的赞赏。阮述而并不知道这样的目光也曾落到自己的身上,此刻只是有些不是滋味地想,顾随欣赏的就是这样有着明确目标并为此行动的人生吧。
“你为什么不当主持人?”
“啊?”
其他三人也是后知后觉发现这个问题居然是阮述而提出来的,他平常这种事情一概不闻不问。
“对啊半仙,”王新风其实也挺疑惑,“校庆哎,主持人多适合你啊。”
顾随淡淡道:“我想参加点别的活动。”
“啊!”王新风恍然大悟,“你是要全身心投入篮球赛的练习吗?”他正要发表感动的心情,被顾随一记打回冷宫——
“不是。”
顾随沉吟着,“我想表演个音乐类的节目,但还没想好。”
“对哦,你都把吉他带来了。”宋子舟想起宿舍里的行李。
“自弹自唱吗?”王新风问。
“感觉不太好玩。”顾随摇摇头。
“那那那那组个乐队嘛!”王新风忽然发现了新大陆,仰天长啸,兴奋地直拍桌,“就跟你爸爸和我爸爸当年一样!我可以弹贝斯啊!”
奇怪
', ' ')('的是其余三人并没有回应他,反而目不斜视看起了试卷和课本。
“怎么样!说不定我还能跟我爸一样泡到妞呢!”他开始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地安静了,“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没有回应。直到老魔头的声音自他头顶拍下:“王!新!风!都上课了你还想泡什么妞!”
王新风,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卒。
***
乐队的事情暂时没有什么下文,宋子舟表示自己不通音律,阮述而表示自己连五音都不通,而王新风的贝斯嘛……虽然还有几个月时间可以练习,但是鉴于此人做事总是三分钟热度,于是就先存而不论了。
很快就到了顾随和阮述而要出发去S市的那个周末,他们计划好周五下午直接把最后的体育课翘掉出发,周六日拍摄,周日晚班车回来。
既然路费报销,他们决定坐中巴到市区后换乘动车。S市在北部,会更冷些,阮述而不是校服的衣服也就两三件,全穿上了,顾随借给他一件外套。
到了动车站还有时间,他们去必胜客解决晚饭。“带你尝尝正牌必胜客什么味道。”顾随眨眨眼睛。
“很好吃?”
“不,但起码没有沙子。”
进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一对母子出来,小学生蹦蹦跳跳举着圆珠笔,一不留神在阮述而袖子上划了一道,一抬头看见阮述而的眼神吓哭了,被妈妈迅速抱走。
“哎。”顾随有点好笑。
“我去洗手间洗洗。”阮述而皱着眉,但圆珠笔痕估计洗不掉……
“算了,这件外套早就穿旧了。”顾随不容分说把他拉进店里。
人很多,他们只在窗边找到两个并排的位置,顾随点了个披萨两人分着吃。
“话说……”阮述而咬着披萨含糊不清,“你那个朋友是个外国人?”
“嗯,大名詹姆斯·罗素,放心,他很好说话的。”
“那……你们交流都说英语吗?”他还没见过真正的外国人呢,过往所有说英语的经历都是跟中国人。
“他中文很好的,你看。”顾随大方展示微信里詹姆斯的中文十级水平。
除了确定时间地点的简短对话,聊天框最上面还挂着他们上次聊天的最后一句,阮述而看见那句“带你的小朋友淌过河吧”,瞬间不太自在:“这是什么酸话。”
顾随反转手机看了看屏幕,不在意地笑笑。虽然常生气不太好,但是阮述而有点情绪的时候五官都生动起来,还是比平时阴气沉沉的水鬼状态好的。
“吃慢点,嘴角都沾到了。”顾随帮他把唇边的肉粒摘掉,阮述而正红着脸要说点什么,忽然间腾一下站起来。
顾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窗外不远处熟悉的青草发色。
戚小小显然在等人。在车站等人不是什么新奇事,然而她在写着禁烟的牌子下抽着烟等人就……阮述而看见他的时候,她正在跟前来劝阻的工作人员起冲突,虽然店里太嘈杂距离又远,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顾随的手指动了动,碰到阮述而的衣角又收了回来。他在想自己应该跟着阮述而出去还是留在这里等他。
但是阮述而也没有出去。就在戚小小对工作人员竖起中指的时候,一个更大块头的男生走了过去,直接抢过烟掐了。那人不仅震慑住了戚小小,也震慑住了工作人员。
就连被王新风屡次戏称“半仙”的顾随也没有料到这两个人竟会走到一起。肖远扬背着包,戚小小等的人显然是他。
眼见戚小小冲着肖远扬柳眉倒竖地说了几句,肖远扬怒气冲冲又回了几句,然后……戚小小就挽着他的胳膊,两人一起离开了。
叹为观止。顾随忍不住想鼓掌。身旁阮述而也坐了下来。
顾随低头撕了片披萨慢慢吃着,没想到这次是闷葫芦树先开了口:“顾随。”
“嗯。”顾随偏头看他,倒是很平静。
“你说他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至少关系应该挺好的吧……”估计是什么契机让这俩差不多时间移居到市区的人重逢了。“我觉得他们还挺般配。”
见阮述而侧目,顾随笑道:“没有别的意思,单纯觉得戚小小这样的性格,可能就是不能顺毛摸,上次在KTV看肖远扬对杨静宜吃瘪,也知道他喜欢女生强势起来的模样,这不挺好的吗?”
“嗯。”阮述而闷闷地说,“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阮述而坐在那儿,忽然伸手搭在顾随的手腕上。
见顾随看向他,他先声明:“我和小小从来就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顾随一挑眉:“我知道。”只有王新风这个单纯的家伙在瞎起哄罢了。
“顾随……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你之前说的‘未来’。”他说得很慢,仿佛一边思索着一边说,“之前小小说要离开霓色来这里,我是反对的,我很担心她在新的环境不适应,人生地不熟被欺负。但如果她不是自己勇敢地踏出这一步,她也不能
', ' ')('……也不是一定要谈恋爱或者什么,但至少有新鲜的事情发生,也和以前的人有了不同的联系,对吧?”
顾随停止进食,认真听他说。
“是我局限了。”阮述而坦率地承认了错误,忽然释怀地长长舒出一口气。
然后就见顾随把披萨一口塞进嘴里,手掌翻上往后滑到阮述而搭着他的地方,张开手指与他十指相扣:“接下来就是我们阮述而小朋友要勇敢踏出一步了,准备好淌过河了吗?”
阮述而看着他,轻轻笑了笑。
除了生气的模样,这样被感动了眼睛闪闪发光的样子,也很生动。顾随想。
***
这是阮述而十七年生命里第一次坐动车,第一次离开自己出生的市,他以为自己会紧张,或兴奋,但内心却很平静。顾随把靠窗位置让给他,他看见落日的余晖在山海间滚动,倦鸟在晚风中归巢,明明这是他在移动距离上的一次破纪录,但却是步履不停的人生中难得的靠岸停摆。他转过头来,顾随正在看笔记本电脑里自己负责拍摄部分的资料,他认真做事的时候总是很投入。
阮述而一点也不在意顾随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反而很开心顾随在他身边能心无旁骛地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
等到顾随把拍摄安排熟读拆分落肚,合上电脑见阮述而歪头靠在窗玻璃上,已经沉沉睡着了。
眉头是舒展的。
就像上次从河东回去的公交车上一样,顾随摘下鸭舌帽轻轻戴在阮述而头顶,替他创造一小片庇荫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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