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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息凝视,凝神以待,时机一到立刻飞身扑过去!赵述之小心翼翼地打开合拢在草地上的双手……空无一物。他抬头,不远处顾随俯下身来,还没看清他怎么动作,就见他朝自己走来,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刚刚逃走的那只草蜢,示意自己接住。
赵述之睁大眼睛,有样学样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看着草蜢那两条粗壮的后腿在拼命挣扎。
“玩一会儿就放了,别杀生。”顾随叮嘱。
赵述之懵懂地点头,他面对顾随时倒是意外乖巧。
顾随直起身来拍拍他的头,一手拖着小黑箱,看见阮述而拎着他的小白已经走远了。顾随犹豫了一下,不确定自己适不适合问这件事,反而赵述之自己开口了:“顾哥,你什么时候走?”
“唔——可能下周吧?”他暂时也不确定。
“哦,”赵述之低头注视着毫不放弃逃生的草蜢,说,“来替我过生日呗,我下周三过生日。”
“好啊!”顾随笑,“你想想要怎么庆祝,我一定奉陪。”
“过完生日之后我也准备走了。”他抬头笑了笑,“我妈要来接我回去了。”
顾随扬眉:“恭喜你!……怎么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我挺开心的,真挺开心……我就是气不过他俩。”赵述之手一松,草蜢立刻连滚带爬跑了。“我爷爷,他根本就不是我亲爷爷,直接在电话里就跟我妈讨这几个月的生活费。还有你看我哥那样子,就像放下一块大石头一样轻松,只想着去工地挣钱,明明知道那肯定是个苦差事。”
顾随把手放在他头顶安慰地揉了揉,叹了口气,这两兄弟是一个比一个别扭。“你要是担心你哥,坦率地说出来不好吗?”
“呸,谁担心他了……”赵述之越说越没有底气,又别过头忿忿不平,“就剩这么几天了也不陪我玩……”
顾随笑,原来是寂寞了啊。“我陪你玩呗。”
“真的吗?”赵述之瞬间又高兴起来。
“你的口琴练得怎么样啦?”
“我能吹下来你给我的那个谱子了嘿嘿嘿,等会儿吹给你听。”
“行啊。”顾随应道,两个人说说笑笑间已经到了,阮述而在开院子的门时,隔壁自家的客厅里有人正很大声地开着电视机。两兄弟都置若罔闻,径直进了吴叔的房子上了二楼。还是上次那个房间,基本就几乎没什么东西,阮述而已经把他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拿走了,只留下了床铺之类。
顾随在整理行李的时候,阮述而从窗口沿着香樟树爬过去,过了不多时爬回来,把赵述之的口琴扔在床单上。顾随哑然失笑,这人明明一路上把他们的对话听得很清楚,愣是一句话也不说,却默默地记住了。
赵述之立即踌躇满志地要表演他的初舞台,顾随坐定了,赵述之见阮述而坐在书桌上望着窗外,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又气得牙痒痒。顾随把他的头拧回来:“集中注意力。”
耳边磕磕绊绊的练习曲一响起,阮述而就听见对面一楼客厅的电视声变小了,从他这个角度,透过斜对面厨房的窗玻璃,可以看见坐在里面客厅的阮福生的一角身影,侧着身子似乎也在凝神细听口琴声的样子。阮述而不知道怎样改变这个状况,阮福生倔强地不挪动脚步,就跟自己倔强地不转过身一样。他想赵述之说得没错,他跟阮福生就是一类人。
***
“一张明天早上十一点去A市的票。”
顾随从售票窗口取回零钱和车票,塞进钱包里。转身见赵述之蹲在路边,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这几天相比顾随只是到处转悠拍点照片,阮述而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倒是赵述之真的天天来找他玩,顾随干脆在网上认真查找了口琴的初级教程,教会他两首新的曲子。今天正好是赵述之的生日,顺便当作欢送顾随,难得今天算是最近天气比较好的一天,阮述而跟工地请了半天假,下午他们上山玩。
“怎么啦?”一边走出客运站售票厅,顾随问道。
赵述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我之前偷了你的钱包,对不起。”
顾随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你记得郑俊才吧?”
顾随点点头。两个人一路向北,他们跟阮述而约好了在工地附近见。
赵述之继续说:“郑俊才就是个混蛋,我转学过来看我不顺眼,我们打了几次架。有天放学路上带了几个人堵我,被我哥发现了,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哥是混黑社会的,我哥那边的爸爸也是因为杀了人才坐牢的,就吓跑了。后来有一阵子学校很流行吃那种叫元宝和金币的巧克力,郑俊才他爸给他买了好多,他分给其他同学就是不给我……我跟我哥要,他说只为了跟别人一样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情,那个又不好吃,而且郑俊才吃得满嘴都是蛀牙。但是我那天晚上起夜听见他在一楼跟爷爷压着声音在吵架才知道他是骗我的,爷爷把全部钱拿去打牌还欠债了,所以那天放学我哥会突然来接我,把我一个人送去舅舅家吃晚饭。”赵
', ' ')('述之紧紧攥着拳头,抬头望向顾随,“这都是钱的问题,因为我妈不给钱,所以我哥要去打工;因为爷爷把钱拿去赌了,所以我没得吃巧克力。那天刚好经过车站我才会突然有股冲动……”
顾随在心里默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了。”赵述之说。
“走,带你绕个路。”顾随拉着他,下个路口拐了进去,找到一家小卖部。
赵述之莫名其妙地看顾随买了几个元宝和金币,然后递给他。
“你哥虽然隐瞒了一部分原因,但他没有骗你。”顾随拆开一颗扔进嘴里,“这个确实不好吃。”
赵述之依样剥了一颗当初想吃却没吃上的元宝,仔细尝了尝,有点酸有点苦,根本没有其他人说的那么夸张。失望写在他的脸上。
顾随关注着他的神情:“你哥说得没错,如果只是为了跟别人一样,就算做坏事也要买到这颗巧克力,那真的不值得。”
赵述之一怔,摸到了外套口袋里那支口琴。他想起当初阮述而没收了这支口琴,却又还给他。
“走吧,接你哥去。”顾随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眼泪擦干了。”
赵述之点点头,吸了下鼻子,用衣袖擦了擦脸。
***
城郊北区原本是一片山坡,几年前把山头推平了村民们开始分地,最近正大兴土木盖起了居民自建房。临近春节,还在施工的楼房其实只剩两三家,因为一般人都会算好日子赶在春节前完工,或是过完春节再正式动工。这是吴叔在外地务工时认识的一个老乡包工头回来接的急活,要不是春节期间不好找人,也轮不上阮述而这种没有经验的小毛头。
他主要是给一位姓梁的外地师傅当砌墙小工,梁师傅的手上工夫很好,还愿意带人,就是第一次南下打工,这边工人大部分普通话都不利索,更何况是充满陕北味道的普通话。双方鸡同鸭讲,闹了无数笑话,阮述而来了正好充当翻译,平时分配到他头上的也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杂活,他也属实干不了任何技术活。
“你今天下午不是请假吗?”梁师傅正在抽烟,见他挑了最后一担砖进来,“活干点了就走吧,不一定要等十二点钟。”他挺喜欢这个年轻人,不多说话但手脚利索、踏实干活。他甚至动了念头要主动收来当徒弟,练熟了技术每天工钱比现在打杂高不知多少倍。结果阮述而拒绝他说,自己放完假还得回学校上课,以后考大学。
阮述而长舒一口气,抬手用袖子胡乱抹了把汗:“是,那我先走了。”他摘了手套搭在架子上,走出来的时候四周没遮没拦的,风一刮就感觉出了汗的身子冷得发颤。他到外面的水龙头仔仔细细地把指甲缝里的污垢都洗掉,又捧水洗了把脸,被冷水擦过的皮肤都冻得紧绷。龇牙咧嘴地原地蹦了几下让身子暖和了些,他把放在角落的背包拿上,掏出手机并没有新消息,慢悠悠地走出工地,结果看到不远处顾随和赵述之并肩坐在背风的墙脚下,赵述之正在指导下专心致志地练习口琴。
等阮述而走近了两人才抬起头。“哟。”顾随打招呼。
“哟。”阮述而也举起一只手。“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赵述之嘟了嘟嘴,他倒是想,本来打算悄悄瞄一眼阮述而干活时的样子,结果刚走进工地就被顾随拎着脖子提出来,也不让打电话叫他出来。
“东西都带齐了吗?”昨晚阮述而和顾随两个人收拾了两大包上山要带的东西,赵述之自己背了个装零食和矿泉水的小书包。阮述而接过其中一个背包,顾随无意间碰到他的手指,不禁皱眉,从大衣口袋里找出一对手套。阮述而一怔,见顾随挑眉示意,只好接过来戴上,一边嘟囔了几句。
这神情简直跟他弟弟一模一样。顾随故意绷起脸:“你说什么?”
阮述而同样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你鸡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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