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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赵回风直白地问。
“那个人没死。”段越没正面回答,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那个人没死,等待他的会是无休止的报复,今晚厕所门上的铁丝只是个开始。
赵回风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会杀了他们。”段越白着脸,面无表情。
但赵回风看见他眼睛里闪过的绝望。
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
赵回风扯了扯嘴角,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
“你打算杀谁,杀几个?一个,两个,还是全部?先不说成功率,然后呢?你打算自杀,还是进局子。”他语气锋锐又嘲讽,半点不留情面。
段越陷入茫然的痛苦,赵回风的话把他最后一根拐杖抽走了,他只能像一滩软肉一样摔到地上,任人践踏。
“我难道还有得选吗?”他仰起脸,与其说自嘲,不如说是在求救,他喉结不正常地抖动,他低低地,像在问自己,“我有路可以选吗?他们逼我的”
一瞬间,赵回风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面前这个人了。
他和十八岁的他太像了,他们的形象几乎在赵回风的记忆里交叠。
十八岁的赵回风亲眼看着父母烧焦的尸体被抬出来,罪魁祸首拉着他的手,声泪俱下,酒气扑到他鼻腔里,赵回风当着警察的面吐得昏天暗地。
他们都不要他了,以前他恨自己的父亲,可以那么轻易地抛弃自己。明明明明他可以有机会逃出来的,可他离不开母亲,赵回风很清楚,如果重来一次,他一样会选择抱着母亲,从容地走向死亡。
赵回风更恨自己,如果不是他闹性子,在电话里嚷着学习压力太大,想回家,父母不会急匆匆开车来接他,更不会
那段时间赵回风一次次问自己,下一秒要干什么,明天怎么办,未来会怎样?他是个被遗弃的稚子,连痛苦那么茫然无措。
以前,他能忍受后桌时不时往他椅子背后猛地踢一脚,能忍受含着嫉妒地嘲讽“哟,大学霸又是年级第一呀,真厉害!”,能忍受巷子里的勒索和拳脚,但当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含着天真地恶毒,说“难怪死得那么惨,原来是有你怎么个好儿子,没福气消受”的时候,赵回风红着眼睛,揪着那人的领子,一路将人拖到走廊上。
他把那人的脖子抵在栏杆上,一拳一拳往他脸上砸,直到手臂发麻,关节抽痛,他看见那张脸上的错愕、恐惧和求饶,他手上沾满了献血、鼻涕还有眼泪,模糊听见几声惊叫,几个人冲上来拉他的手,老师扳着他的肩膀,吼叫着让他松手。
那人的身体已经倾出去三分之一,他们班在四楼,他当时真的想杀了他,只要他一用力,他就会摔成一摊烂泥……
“赵回风!你未来怎么办!”班主任惊怒交加。
未来?
他连现在都没有。
“你还年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是呀,千万别做傻事。”
“有话好好说,我们会帮你的。”
“把手放下来,对,冷静点。”
人们七嘴八舌,像从前一样,用和稀泥的的办法消解矛盾,赵回风手慢慢变得无力,他茫然,看见天空苍白,又看见一张张挂着关切实则冷漠的面孔。
他垂下手。
之后的几个月,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没再去学校,直到高考。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去的考场,好像是王姨拿着笔袋站在门口,里面装着准考证,班主任敲不开他的门,恰好遇见王姨,就让她试试。
浑浑噩噩考完试,浑浑噩噩上大学,在王姨眼中,赵回风肯出门去参加考试,就是在慢慢走出来,后来上了大学,人也开朗些了,不再几个月不说一句话,偶尔还会开开玩笑。
“这孩子我也从小看着长大,命苦呀,多帮衬点儿也是应该的。”王姨对丈夫说。
赵回风吸了口气,缓解了窒息的晕眩,抬起眼,刚才那抹嘲意消散无踪,说:“你成绩很好。”
他在光荣榜上看见过他的脸,年级前四十,完全能考上本部,附中本就是重点学校,年级前二百都是重本苗子,段越排名这么靠前,不该自暴自弃。
与其说赵回风在劝段越,不如说在劝当年的自己。
“一年后,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从头开始。”
“一年还有一年。”他看着赵回风,“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赵回风点头:“所以剩下这一年不能忍着过,我们要平平坦坦地过。”
段越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劝阻的话他从来不少听,劝他忍,劝他想开,劝他息事宁人,赵回风却说,我们不能忍着。
他张了张嘴,正要问,赵回风却突然站起来,“今晚又没喂两个家伙。”
他想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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