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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
终于,秦琅拉下脸将这三个字吐了出来,面色尴尬,语气愤然,根本不敢去看宁姝的脸,因为他想象得出来,一定像个斗胜的公鸡。
作完揖,说完对不住,秦琅便犹如解脱一般要走。
但宁姝是什么人,她可还有气没消呢,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混账!
“秦二郎说什么,我没听清,麻烦你再说一次。”
宁姝也知道自己有一张和性子极为不相配的脸,故意佯装楚楚可怜,满面无辜地问道,誓要将秦琅气个半死。
“你这个……”
下意识地,秦琅便想同这扬州泼妇对上一场,奈何他刚起了个头,就察觉到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眸光,都是满满的威胁。
秦琅熄火了,咬着牙恨恨咽下了心头的不忿,想着快刀斩乱麻,对着宁姝来了个长揖礼,脑袋垂得几乎跟作揖的手一般高度……
“今日是我对不住你,还望宁姑娘宽宥。”
宁姝也不是揪着不放的人,瞧着秦琅姿态诚恳声音洪亮,给足了她面子,宁姝也就不再计较,笑眯眯地让人起来了。
就连跟景宁帝辞别时,宁姝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看起来心情不错。
与之相反,秦琅一脸菜色地离开了,也不知是不是回家去了。
宁姝才不会管那么多,转头就跟着爷爷去了他在宫中的住处。
宣微殿,地处于陛下的乾元殿后面,距离东宫也是极近,是一个极其适合宁太傅来往东宫和乾元殿的殿宇。
宫人来给宁姝重新绾了发髻,遗落在地上的簪环披帛也被宫人寻了回来,宁姝一番整理,再度齐整了回来,仪容端庄地同爷爷坐在宣微殿的软榻上。
喝了杯加了桂花蜜的温水,宁姝笑着对宁太傅道:“爷爷还记得我爱喝桂花糖水呢。”
宁季看着笑意明媚的孙女,想起刚刚孙女所受的欺辱,心下便是半怒半怜。
“今日之事还是委屈姝儿了,为了你姑姑……”
虽未完全说出来,但宁姝明白爷爷的意思,只笑着摇头道:“姑母那里确实是要在意的,毕竟是亲家,闹得太难看也不好,况且,爷爷,看到秦琅那厮被陛下狠踹那一脚时,我竟好像消了大半的火气,心里舒坦多了!”
宁姝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秦琅的嘲笑,圆圆的杏眼都被弯成了月牙一般,看起来狡黠又讨喜。
“你这丫头……”
宁季不理解少年人的情绪,喜怒便在顷刻间,叫他们这种老头子摸不透。
又问了一些扬州家中的事,譬如爹爹和弟弟的事,宁姝一一说了,宁季听着远在扬州的儿子的趣事,神色怔然。
期间宁季也问过宁姝要不要搬到他永兴坊的宁家老宅去住,毕竟先前发生了那一出,宁季怕秦家二郎还欺负孙女。
“爷爷勿忧,只要他还要脸,他不敢明着难为我,再说孙女这性子能怕他,往日在扬州,只有人怕我的份!何况爷爷你大多时候住宫里,家中只有一宅子奴仆下人,我过去了难不成天天对着他们?还不如留在姑母那,有许多小姐妹陪我玩,可畅快了。”
宁季说不过,想着确实是这个理,便不再说这话。
跟爷爷说完话,宁姝在宫人的带路下回了绮兰殿。
回来时正巧秦珠也睡醒了,秦家姐妹也都回来了,正聚在一处说话。
见宁姝回来,都围了上来,细心的秦琳发现宁姝发髻变了样,便好奇问道:“这是去哪里了,怎么回来还将发髻给唤了?”
宁姝先前是灵蛇髻,回来成了惊鸿髻,差别过大,也难怪秦琳打眼便看出来了。
宁姝也不想将她跟秦琅的事宣扬出来,遂扯谎道:“去我爷爷那里一趟,没想到半路被一只狗追了,发髻跑散了,让宫人重新绾了一个。”
“皇宫内居然还有狗?”
秦璎听到这等凶险之事,拍了拍胸口问道。
宁姝意有所指地笑了笑,轻快道:“自然是有的,不仅宫里有,国公府也有,我被吓过好几回呢,那狗可凶了,忒讨人厌!”
“那回去得告诉刘管家,叫他把狗撵出去才是。”
秦玥接话,面色惊奇。
“怕是撵不出去了……”
宁姝兀自笑着,低低说了一句,叫人听不清。
“那便让我来,我可不怕狗,反倒是狗怕我,二姐姐小时候还成天说我是狗来怕呢!”
秦珠头次觉得自己还是很厉害的,冒头说道。
宁姝眼含笑意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怕珠姐姐也不是对手,那狗站起来比我都高,唔……就跟,就跟你家二哥差不多……”
秦珠一听这狗这么骇人,讪讪一笑道:“跟二哥差不多,那、那还是算了。”
宁姝淡笑不语,心中乐开了花。
……
暮色时分,宁姝跟着秦家女眷一同回了英国公府。
与秦琳和秦珠经过二进的垂拱门时,正巧碰上长房的那对
', ' ')('双生兄弟。
一个天青色衣袍,一个金玉紫袍,夕阳还有些余晖,洒在两兄弟身上,一个玉洁,一个瑰丽。
一样,秦家两兄弟也打眼瞧见了迎面而来的一群娇俏姑娘。
他们迎着夕阳的余晖,这群姑娘便是逆着光走来的。
宁姝的容貌从来都是人群中惹眼的存在,在扬州是,在盛京亦是,在绮兰殿时,乌泱泱的盛京官宦千金,没一个能越过宁姝的,最多有那么一两个稍微能平分秋色的。
自家妹妹们从小看到大,没什么新鲜的,再加上扬州来的表妹确实惹眼,秦家两兄弟不由自主地朝着宁姝看去……
艳红的石榴裙被余晖镀了一层辉光,变作金红之色,裙裾翻飞时炫目至极。
少女凌乱的发髻不在,绾作惊鸿仙髻,上面钗环点缀,在逆光的映照下,满头辉煌绚烂,连带着那张清丽娇柔的脸都透着几分圣洁与莫测,让人不自觉想去瞻仰。
“大哥哥,二哥哥。”
秦家姐妹瞧见两位兄长,姐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也让思绪恍惚的二人回过神来,神色各异。
然反观宁姝,只给了秦珏一人见礼,唤完一声大表哥,便扭过头去,没了下文,好像根本没秦琅这个人似的。
这下不仅是秦琅脸黑了,就连秦珏都替弟弟尴尬,秦家姐妹更是不敢吭声,小幅度地面面相觑着。
对着大哥莺声软语地唤表哥,对着他便将他当空气,这种区别对待秦琅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
沉着脸盯了宁姝片刻,就在秦珏都怕弟弟犯浑再掀波澜时,只听秦琅一声冷哼,转头便走了,面上神色也叫人看不清。
除宁姝外,众人都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分别的时候,秦琳和秦珠也没问宁姝为何不给二哥面子,她们自是以为宁家表妹还在为那夜被推了一把和被奚落的事情而恼恨。
姝儿当真是个性子烈的。
两姐妹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笑道。
莺声和燕语没能跟进宫,与自家姑娘分别了大半天,本就担忧,早早地站在棠梨院门口候着,见宁姝远远地走过来了,赶忙迎上去。
只洗了把脸,宁姝便招呼起了咕咕直叫的肚子,让丫头将晚膳端上来,动作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今日有宁姝最爱的糖醋排骨和清炒菘菜,宁姝多用了半碗饭。
用饭的空档,莺声和燕语问起了姑娘今日进宫好不好玩。
宁姝可算找着了说话的人,声色俱全地将秦琅如何拿虫子追了她二里地的事情说了一遍,在看到两个丫头要发怒时,又将秦琅被他舅舅踢了一屁股墩的窘事说了出来,惹得两个丫头也去了大半的气,笑作一团。
“敢拿虫子吓姑娘,活该被陛下踢了一脚,哈哈哈~”
莺声含蓄,尚还捂着嘴轻笑,燕语便不同了,笑得张扬放肆,一边笑一边后悔着没看见欺负自家姑娘的秦二郎被踢了一屁股墩的丢人模样。
“这有什么难的,看我给你们画下来!”
想跟两个丫头分享这泼天的笑料,宁姝这就坐在了书案上,铺开了一张白纸,用雕刻成狻猊模样的镇纸压着,莺声手脚麻利地替主子研起了磨,调起了颜料。
琴棋书画这种东西,凡是家中有些富贵的,都不会替女儿拉下,何况宁姝这种官宦家的千金,自然是打小便接触了,虽不算样样精通,但在贵女中也是拿得出手的,作一副丹青,对宁姝来说自然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神作
慢工出细活,纵使心急着想给莺声和燕语瞧,宁姝动作也是不急不徐。
素手勾勒出春明湖春光下的盛景,泛着波光的湖面,垂下绿丝绦的细柳,还有茵茵芳草遍地。
当然,最不能忘记画得便是秦琅这个主角。
只见宁姝嘴角勾着笑,笔锋流畅地将两个小人点缀在湖边,一个赭黄袍,一个紫金玉袍,后者正被前者踹着屁股,往地上倒着……
无须画出眉眼五官,便已经传神不已。
毕竟上面的小人有一个是天子,宁姝也不会太放肆将天子的脸画上去,便干脆给两人勾勒了个模糊的眉眼,这样就算日后万一被正主瞧见了,还能让她有狡辩的空间。
最后一笔添上,宁姝大功告成,莺声和燕语都凑过来看,三人又是一阵笑。
好不容易笑完了,宁姝看着眼前的画,突然生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明日,将这幅画悄悄拿出去,找个裱画的铺子,将画裱起来,挂在屋里,不高兴了就看看,日后还要带回扬州去!”
宁姝眉飞色舞地吹着上面未干的墨迹,叫两个丫头看得忍俊不禁,直应声点头。
……
一连好几日都是风平浪静的,这有些出乎宁姝的意料。
不过舒坦日子谁又会嫌弃,秦琅不来招她,宁姝自然乐得自在。
然濯英院里便没有这般平静了。
秦珏念完夫子交代的书卷,来到窗前,本想着透透气,打眼便瞧见院子
', ' ')('里有个人埋头在草丛中扒拉着,不知在找什么。
那人正是自己的双生兄弟。
秦琅想着这家伙今日怕是又逃了学想着去说几句,毕竟父亲快要西征回来了,若是看见弟弟还这个模样,怕是又是一顿教训。
“阿琅,你在做什么?”
秦琅背对着他,致使秦珏看不清弟弟从草丛里扒拉出了什么。
悄无声息地走上前,语气严肃道。
秦琅听到大哥的声音,身子一僵,掩耳盗铃一般将刚抓到手的东西往背后一藏,转过身心虚笑道:“哥你怎么过来了,没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秦珏显然不相信弟弟的说辞,伸出一只手到秦琅面前,声音催促道:“拿出来,要不然我去告诉祖母。”
“给你给你,真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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