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石头砸到谁,谁才叫。
除了少数几个被要事绊住手脚的人群,各地的士子都严肃地收拾了包袱,带上行囊,前往青州。
再不阻拦霍思城,这天下就要乱了。
不管出身,不禁胡汉,不论男女,这样的言论放出来,霍思城此贼当杀!
不仅是各地明面上位居官位的士族们怒火熊熊,这种时候,连那些隐居山林不问世事的贤人们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了,去年十二月开始孔景阳喊了快半年都一直未能成行的征讨霍思城大事,现在不到一个月里就迅速凭着同阶级的默契整顿完毕,不必谁振臂高呼,各家各户就迅速收拾了东西,带上最能言善辩的名士,出发前往青州。
他们不是要去和霍思城比谁的刀枪利,谁的拳头大。
打他们是打不过的,但是他们也有前所未有的优势,他们是去讲理,去文斗。
要效仿孔夫子为天下师,你也要有折服天下士子的能力才行。
不然你的百家学宫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笑话。
而论文采.论辩驳,哪怕霍思城有百万雄兵据于稷下呢,他们士子只一人,就能临危不惧百万兵。
慜帝六年十月之后的临淄,论热闹绝对可以和去年三月被无数商人涌入的淮南贸易城相比。
而淮南贸易城里涌动人潮的是卑贱无礼的商人。
临淄城内聚集的,却是这片土地上最智慧最高尚的一群人了。
他们是掌握天下文运智慧的士族,他们会用自己的才华.道德.礼仪和古往今来的道理,使那个只会打打杀杀.只知道和下贱之人结交的莽女自惭形秽。
临淄涌入如此多的人,陆瑶不会不知道的。
当临淄城内的女官们忧愁地对陆瑶说起城内日益变多的士族的身影,陆瑶便让她们在城中颁布告示。
“就说从十一月开始,学宫的老师会在学宫广场上讲学,请城内百姓都可以来听,如有不同见解,可以当场提出辩驳,各项礼仪,一如当年荀孟在稷下之时。”
布告一出,城内诸名士震动。
本来这些士族来到临淄之后,还在暗暗筹谋要如何搞事,既能吸引城内百姓的注意,又能体面出场不落下乘。
现在霍思城竟然不知死活,敢主动下战帖,那他们就狠狠羞辱她一番又如何。
“即使驳倒她,不留面子,那我们也是效仿先贤,只为‘争鸣’而已。”
“她也配‘一如荀孟’,按我说,真是高估她了。若要老夫出手,不过三言两语,定叫她一句话也应对不出。”
“那就看冯兄的了。”
“还是高兄请。”
“您请,您请。”
……
等到十一月到来,不必陆瑶敲锣打鼓,已经在城中等待了一月到半月不等的士子们大清早就已经围到了广场前,等待百家学宫的人开讲。
虽然仍然有士子从各地前来,但是城中士子的目光却已经不在那些人身上了。
他们只想看看,今天霍思城会让谁来讲,又要讲什么。
等到日上三竿,城中百姓们也解决了早饭,洗完了碗,漫长冬日苦无事干,纷纷携老携少前往学宫广场。
广场的高台上,正对众人的地方是劝学的画壁,画壁侧后方一字列开一排编钟,乐师已经就位,悦耳的钟声中,陆瑶的人从后方涌入。
在万众瞩目下,一位面容普通的女子背着一只厚厚的板上了台,然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块板取下,然后展开,展开,再展开,最后成了一块足有丈长.半丈高的大木板,呈青黑色,表面削得平滑无比,展开之后宛若一体,众士子和百姓在台下小声议论纷纷:
“这是要干嘛?”
“不会是要表演木工杂技吧?”
“怎么是女子?”
“嘘,你这就不懂了吧?百家学宫里的老师,听说几乎都是女子。”
“那妇好书院.王若彩.霍思城.梅玉秾,这一个个的你们是忘记了吗?霍思城这分明是要重用女子——因为她自己也是女子。”
“唉,我堂堂士子,竟和女子同台轮到,耻也!”
“看看她要干什么,若是个笑话,那我也不必继续留在临淄了。”
在下面众人的议论声中,只见那女子转身将那块巨大的木板往后面的画壁上一放,也不知道她在那板子边上按动了什么机扩,那木板就在距离地面三尺高的地方,正正好地卡在了画壁上。
女子这才转过身来,对下面的人行了一礼,然后从自己灰扑扑的一侧挂兜里拿出一只白色的粉笔,侧身“唰唰唰”在黑色的板子上写下一行简体字:
墨子班第一期毕业生,周焕,作品:可折叠机扩黑板
然后她就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将自己的作品解释了一遍,说这是黑板,是她目前最得意的一份作品,用来即时教学用的,可以将字写到上面再随时擦去,最大的优点在于它可以随身携带,折叠起来的时候只有二尺长宽,而且背后有固定的机扩,可以自由地卡在不同的高低位置,方便不同群体的人使用。
“我的作品介绍完了,台下诸位可有挑战者?”
等周焕的声音落下,台下还是沉默。
众士子和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百姓都久久地沉默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今天不是讲学的日子吗?
为什么会来了一个做木匠活的家伙,她还第一个站上台,给大家演示她的“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