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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封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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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幅很美又很诡异的画面,灵筠着迷地看着手里的蓝色珠子,他的生命与力量均来自于此,里面是幽森的漩涡,明明这么小,却仿佛深不见底,要将人的灵魂都要吸入。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人,一步一步地走近。

看啊,这就是天君陛下,古老的龙神血脉,现在看上去却这么不堪一击。幽幽蓝光映照在银质面具上犹如鬼魅,极度的森寒让水墙逐渐结成坚冰,无数道冰凌像一根根有意识的长矛,逐渐地往中央延伸,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不过是一颗没有实体的影珠,古老的鬼珠肉体已经没有了,现在剩下的是幽怨的珠子的鬼魂,影影倬倬地漂浮在白皙的掌心之上。

玄毓仿佛被摄住了心神,目光死死地钉在影珠之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嘴角落下一道暗红的血线。

每走近一步,玄毓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脸上龙鳞若隐若现,这幅不堪一击的姿态完全地取悦了灵筠,心底有着隐秘肮脏的快意,他也说不上这是何因由。复仇?不,他们无仇无怨。即将彻底自由的畅快?是了,就差这一步了,只要…

托着影珠的手掌忽地握紧又张开,影珠已是不见了踪影,唯有掌间透出的蓝光,道出了影珠融入血脉的服从。

灵筠冷眼看着这位天君陛下,手掌高高地举起,往他眉心拍下——

无数冰棱的开裂声似是狂暴的惊雷,幽寒的尖端突然尽数对准了他,眨眼之间便逼至眼前,要将他的身躯捅出成千上万的血洞。

与此同时,灵筠只觉眼前一花,胸口被厚重坚硬的事物重击,整个人被挥了出去,身后是高百丈的冰棱杀阵,身前是破空的冰锥,宛如两块庞大得无法逃脱的钉板,要将他夹成肉泥。

灵筠铁青了脸色,真是大意了,这可是天君,苦海之水来自毓川,是他灵脉所化,怎会供他驱使,他不该忘记这点的。

手腕一转,那足以毁天灭地的灵力便化为了无相的刀,仿佛切开了海,切开了空间,所有冰棱拦腰而断,天空下起了一场纷纷扰扰的冰雨,让海床去承受万箭穿心之痛。

灵筠踏着坠落中断裂的冰棱,跃到海面之上,蔚蓝的大海看上去就像被生生挖去了心脏处的皮肉,露出里面干涸脆弱的骨骼。来不及欣赏这奇诡瑰丽的景象,灵筠似有所觉,闪身跃到另一冰棱断面之上,原本站立的地方恰被巨大的龙身卷出,只轻轻一绞就化为了糜粉。

金色的巨龙盘旋在空中,心脏位置的龙鳞却是暗的,灵筠冷笑,随手拾起耳侧飞过的细长冰棱,往那处旧伤的位置砸去。

玄毓感受到那股冷冽的杀意,连忙翻身避开,神魂定了定,再次化回人身,那冰棱刚好从颈侧擦过,留下一道血痕。

那人正站在另一座冰棱之上,与他四目相对,隔着面具,他只能窥见一双纯粹的瞳仁。

他一定是见过这双眼睛的。

还有那令人战栗的冰冷。

“你到底是何人”,玄毓沉声道。

他一身白衣,手中执剑,在灵力驱动下的剑锋瓮动着,剑锋映照着残阳血光,这是一幅令日月失色的景致,灵筠有一瞬间的晃神,他的眼睛,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

玄毓见他不说话,也知不管这是什么人,今天定是不死不休,若他再祭出那枚古怪的珠子,他不一定还能躲开。

古怪的珠子。

一些残影掠上心头,他似乎忽视了些什么。

脸颊尖锐的痛楚击碎了他的回忆,滑腻冰凉且锋利的东西缠上了脖子,然后一下子收到最紧。

玄毓屏住呼吸,反手捉住鞭身,也不管被骨刺划破的掌心,猛地一拉。

灵筠没想到他会直接使蛮力,长鞭脱手而出,还差点被拉下冰棱的断面。

趁着他错愕与恼羞成怒交织的时机,玄毓已将长鞭从脖子上解下,他厌恶地看着邪气的蛇骨,就是这东西差点把瑶姬的头颅给绞了下来,上面附着的怨气足以说明罪孽之深,无法清算。

灵筠抬眸,他的长鞭竟朝自己飞来,以同样的手法缠住了脖子,他马上双手捉住颈上收紧的鞭身,想要将其扯断。

玄毓看到他的动作,干脆拖着长鞭纵身跳下冰棱,将他硬生生拖回海床之上。

灵筠一路下坠无处使劲,重重地摔到海床上,他被勒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眼中只剩一点星芒。

那是寒影剑的锋芒。

玄毓一手收紧长鞭,将全身灵力汇聚于剑身,刺目的金光在剑锋上炸开,宛如开天辟地的神威,正带着千古以来不容侵犯的威严,向尘世的罪人清算。

如此耀眼的光辉,足以令三界震动,阴沉的苦海此刻像一块横亘大地的金色琥珀,散发着比烈日还要炙热的光芒。

这不是无情的击杀,而是神灵的问罪。

玄毓执剑劈下,这场盛大的光幕,快要结束了。

灵筠安静地跪在那里,毫不畏惧地直视这阵强光,看着无情的剑,他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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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松开紧缠颈间的长鞭,缓缓地抬手——姿势优雅得仿佛不是即将受死,而是在宫殿里叮嘱犯错的侍女——摘下了一直遮挡着面容的银质面具。

时间在这里终止了,它悄然地回到了三百多年前,冷漠威严、高高在上的天君也是这样手执诛杀妖邪之剑,要将那个怀孕的妖女毙于剑下。

但那是他的爱人啊,当那个妖女轻蔑地摘下面具,他就再也下不了手,喜怒哀乐,是非对错,其实都没什么紧要的。

灵筠嘴角含着一丝笑意,他甚至微微抬高了头,好让那把剑能够精确地砍在他的脖子上。

你才不舍得杀我,你为我死了都是甘愿的。

“小瑜”

玄毓的嘴唇无意识地动了下,他有点无力地随着寒影剑的下落之势,现在不是他在驱动宝剑,而是在被驱使着,他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于剧烈的金光让他产生了幻觉,也许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噩梦一场,现在才是真实的,他在和他的妻子一起坐在凌霄殿外的玉阶上,看着不知道是在升起还是在降落的太阳,静瑜有一张柔美秀雅的脸,和一双饱含着依赖与热烈爱意的眼睛。

不要再让他受伤了。如果收不回这把剑的话,那他去挡着就行了,就像以前一样,无论多少次,他都还是会去挡,哪怕这只是个虚幻的影子。

玄毓松开长鞭,他的速度甚至比寒影剑还要快,然后一转身,剑锋已至。

“不要——”,一个女人的声音凄厉地响起。

瑶姬依旧一身破烂,她跌跌撞撞地从海底沟壑中跑出,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可怖的剑刃,全部没入玄毓的腹部。

玄毓低头看着插在腹部的剑,他只能看到剑柄,利刃从他的后背穿出,将他整个人洞穿了,鲜血沿着剑身流下,他的神魂在被他自己的灵力摧毁着,双肩上晃悠悠地亮起两盏魂火,若是此刻有微风,就要被吹灭了。

阵眼中的玉盘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玄毓好像听不到一样,他捂着腹部的剑柄,缓缓地转身,最后无力地跪坐在地。

他只是想看看他的妻子而已。

他看着眼前人苦笑,小瑜就在他的面前,乖巧地跪坐着,玄毓抬起染着血的手,想去碰他的脸,还想问问小瑜的眼睛为什么变了,不再是海水一样的蓝色了。

瑶姬早已向天宫传信,想起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她不可能放心让玄毓一人去面对,于是在能走动后便一路循着沟壑走来,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

这是个该死的陷阱,这个长着同一张妖孽脸的人绝不会是三殿下。而且三殿下早就灰飞烟灭了,她亲眼看见,亲手去做的,绝不可能。

“玄毓,快走…”,她嘴唇发着颤,巨大的恐慌让她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嘀嘀咕咕的,偏偏重伤在身,连咫尺之间都难以跨越,“…别碰他,快走啊!”,天宫收到她的报信了吗,怎么会这么久,怎么还没有人来?!

灵筠微微侧过头,让他的手掌得以碰到自己的脸,眼睛半阖,好像一只温顺的猫。玄毓胸腔发出一阵类似抽泣的声音,他的手开始发抖,他想笑又想哭,最后连身上都在发抖。

靠着他手心的人也笑了,他轻轻在玄毓耳边说,“谢谢。”

他们的上空蓦地出现了七根狰狞的冰柱,这些冰柱极长,足有碗口粗,往下的一端尖锐无比,就像是,就像是巨大的钉子。

灵筠笑着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开心至极,仿佛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玄毓不解,他也抬头看着这个人,随后,背心一痛又是一凉,身体有种被生生劈开了的怪异感。玄毓愣愣地看着胸前,一根带血的冰柱从他肋骨间传出,直直地插入地面。

第二根从左肩胛骨穿过,玄毓察觉不到疼痛,他的疼痛已被腹部和心中的剧痛夺走了,对于冰针的穿透,他再也无力反抗。

“你…你住手!”,瑶姬崩溃地哭了起来,顾不上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恐怖的妖人的对手,武器都被毁掉了,就从发间拔下金钗,以此为刃,疯狂地朝对方刺去。

灵筠一挥手,就将她打落在地,半天也起不得身,“公主娘娘,这是何苦呢?”,里头讽刺意味极浓,好像在说,你为他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他却只会为了我理智全失,何苦呢?何苦呢!

又是几声肉体被击穿的沉闷声,右肩胛,腰腹,胸腔,腿骨,均被冰柱穿透,尖锐的一端斜插在海床上,将他牢牢地禁锢。

玄毓脑海一片空白,他觉得浑身都是冰冷的,骨肉都在结冰,魂体也在粉碎,可这都是为什么,他虚弱地喘息着,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间变得非常陌生的小瑜,原本温柔乖巧的脸此刻尽是狂喜与讥讽,他的手上是最后一根冰柱。

这支冰柱小得多了,就是一个手掌的长度,它微微发着光,停在他的手心上。

灵筠用叹息的语气,看着手中的冰针,“当日,我们的父亲陛下,便是用此物将吾封印三百年。”

“寒…寒冰…”

灵筠善解人意地帮他说了,“寒冰血泊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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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毓露出一个似笑非哭的表情,眼眶热得快要流泪,“你是灵筠。”

最后一根冰针在他的手掌上缓缓立了起来,灵筠笑道,“说起来,我也算是顾全往日情谊了,不过封印而已,入六道轮回也难说没有意思,我好歹也会留你一缕神魂。”

在他要再走前一步时,衣摆被捉住了,瑶姬抱住他的腿,哭着说,“你放过他吧,玄毓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要说起来,反是我负了你,你若心中有气,便冲我来好了,不要这样对你的哥哥。”

灵筠无奈叹气,“我心中并无怨恨,只是若非如此,苦海阵法如何能破呢?”,他指着海床中心幽深的阵眼,“百般心思,千般谋算,都是为此罢了。”

说毕,他便一掌挥开苦苦哀求的瑶姬,一步步走到玄毓身前,冰针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寒光,直指眉心。

玄毓与他四目相对,原来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命运,可笑啊,太可笑了。

灵筠眼中蓦地寒光大盛,以灵力操控着冰针,一寸一寸地推进,此处是神魂所在,又有神威庇护,一时竟按不进,于是更是催动全身灵力,在海心激起旋状的飓风,将冰尘砂砾刮出千丈之高。

玄毓闭上眼睛,他已是无法了,命运果然冷血无情,也只能这样了。

可预想中的剧痛却迟迟没来,唯有颊边身侧的飓风愈加强烈。

玄毓不解地睁开眼睛,也是愣住了。

他似乎也很痛苦,眉头紧皱,控制着冰针的手抖得厉害,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胸前。

玄毓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枚小小的、被红线穿着的白玉坠,从染满血渍的衣襟间落了出来,被劲风吹得晃晃悠悠,好像随时都会被吹走了。

他越看,手上就越抖,连虚弱至极的玄毓都察觉到了他正翻滚不休的灵脉,“——当心”,玄毓艰难地说道。

灵筠猛然惊醒,吓到了一般收起全部灵力,踉跄地后退数步,他的头突突地发痛,心脏跳得厉害。

玄毓深深地看着他,盯着他的脸,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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