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玄毓唤来御云,一跃到了云间,冷冷地看着底下的动静。只见呈圆盘状的城镇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外,均有蚂蚁般的魔兵,列队徐徐逼近,而长青镇原本整体呈暗青的砖石色调,现下看去,白茫茫一片霜雪,就如偌大青山里绽开的白斑。
那四列人马聚到城墙下,竟就不再前进,玄毓右手执剑,斜斜指往下,魔军停住了再无异动,眉心戚起,他们是在等什么。
正疑惑间,大地一阵晃动,隐隐有龙吟之声,西边墙外古道猛地从中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足有十多丈宽,像是风尘日久的石门被推开扬起暴雨般的尘埃,无数碎石泥沙从裂缝里蛄涌喷出,在半空中一时竟凝成晦暗的雾霾。
裂缝里的晃动轰鸣愈加可怖,几个呼吸之间,一条赤黑巨龙从中腾空而起直奔天际,额上的神眼大开,火焰般的赤红。
烛龙在空中翻滚着,脖颈处的龙鳞炸起,缝隙里冒出灼热的赤焰。他飞升到半空而又落下,竟是径直往圆形古镇正中的通天佛塔冲去。
慈织站在佛塔的顶部,目瞪口呆,腿已经抖得再难迈出一步。不知为何那个尊者命他站在佛塔顶上,现在看来,是要拿他做吸引巨龙的诱饵!
就在慈织快要哆嗦着吓得昏死过去之时,东南西北四角蓦地激起刺眼金光,慈织眼睛一痛,生生被刺出泪水来。
金光在城镇上空变幻,空气猛地一凛,四角均凭空筑起百丈蚕丝织成的星阵,星斗交错运转,不过凝了一瞬,便以狂风之势往空中的烛龙扑将过去。
烛龙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口中喷出赤赤焰火,高热瞬间将地面的冰霜烧化,民居燃得霹雳作响。
玄毓仔细看向被星阵缠住的烛龙,之见他神眼的瞳孔中,似是刺了一根闪烁着幽蓝光泽的东西。
丝质星阵浸满了星宿之主的灵力,纵是有毁天灭地只能的烛龙,一时也挣不开,在星阵的束缚下翻滚扭动,又吐出赤焰,眼看就要把镇烧得精光。
诡异的是,魔军依旧没有动作,摩罗国君国师也未见踪影,就像他们知晓仙人在此设下陷阱捉回烛龙一样。
不管如何,赤逍神眼里的那根怪针须得马上拔出,否则他只会一直被控制在发狂的状态。
只是——
玄毓轻飘飘落到佛塔顶,慈织在各种大惊之下对尊者从天而降的神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只颤巍巍地问,“…尊,尊者,现下又该如何。”
慈织把玩乌木盒子多年,身上也沾染了淡淡阴寒鬼气,果不其然,诱到了烛龙直扑而来,可玄毓的目的并不只是烛龙。
星阵里的烛龙就像战场上两军对峙的中点,双方都在等着敌人下一步的动作,好一击即中,斩草除根。
玄毓一挥长剑,天枢知他意思,留紫徵压阵,飞身而起,落到烛龙巨大的躯体上。
“殿下,得罪了。”,天枢小声道,脚下一刻不停,在龙鳞上轻点数下,便已跃到烛龙头部,巨大的神眼赫赫在眼前,眼球里赤金交加的虹膜每下变动皆清晰可见,幽森的瞳孔中央,刺着一根幽蓝的尖针。
烛龙似是十分痛苦,喉咙里长长地发出嘶吼,龙头猛地一甩,天枢站立不稳,险些从龙身上掉下。
“殿下忍着点,这根妖刺须得抽出。”
天枢咬牙捉紧龙角,在烛龙的挣扎晃动里往神眼伸出手,指尖堪堪就要碰到蓝针。
突然间,异变横生,那细细的尖针蓝光一凝,分出了另一根一模一样的小针,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咻地刺向天枢眉心。
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天枢大骇之下松了手,偏头避开分出来的尖针,他凝起灵力止住下落之势,掌中不知何时已是握住了玄冰打造的匕首,叮的一声脆响,尖针被匕首格挡开去。
容不得天枢稍缓,尖针定定地悬在半空,蓝光再次一凝,这一下竟是一分为五,五根尖针淬着恶毒的蓝光,将天枢团团围在中间,猛地一收。
天枢避无可避,口中默念,身体里爆出一阵和煦灵力,将五根妖针弹将开去。
紫徵拼尽全力控住星阵,难以分身,见此情形也是急得目眦欲裂。
锵——
一阵罡风铺天盖地卷涌而至,眼里只见得一点白光,五根妖针已是被拦腰劈断,七零八落地掉落。
“天君。”,天枢松了口气。
玄毓脸色阴沉,手里依旧保持着劈砍的姿势,一击之下,虎口阵阵发麻,好厉害的针。
不等几人喘息片刻,烛龙神眼里的针再次发亮,玄毓凛神,乘着针还没分身的当口,飞身稳稳地踏在龙头上,寒影剑一送一挑,巨眼里的针就被挑出,带出几滴鲜血。
龙身阵阵震动,玄毓停到地面上,看着龙身发光、变形,缓缓在丝阵里缩成人形。
赤逍终得回人身,伏在地上呕血不止,眉心破了个小口,潺潺地留着血,似是把他的脸劈成两半了。
“怎么回事?”,玄毓捉紧他的手臂,想把他扶起。
没想到赤逍抬头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摩罗国君,
', ' ')('早就知道你们在这里了。”
“他是奔着三殿下来的。”
蚕宫处于层层佛法保护之下,慈织借此藏了全族多年,此刻也能把里面的蚕盘与人隔绝在地上的隆隆打斗外,除了偶有天崩地裂的轰隆之声,连震动也无。
司空和玄武其实都不愿守在地下,尤其在听得地上的动静后,满心焦急,只是迫于玄毓的命令,守在静瑜身边。
除此之外,便只有蚕虫啃食桑叶之声了,窸窸窣窣的,令人心烦。
司空看静瑜揽着个布包,身体因不安惊惧而缩成一小团,眼睛睁大盯着阵法上的符咒出神,忍不住安慰道,“三殿下,天君既是令我与玄武在此,定是已有万全之策,不要怕。”
静瑜感激地朝他一笑,他唇色白得厉害,手指神经质地捉紧包裹,司空不知,他脑子里忽明忽暗一些陌生画面,就在这蚕宫里。
这个蚕盘,原是一个厨房,下人们每日里就是在此处炒菜做饭,热饭蒸汽腾腾,他小时候最喜欢躲在墙后的秘道里,闻饭菜香。
静瑜呼了口气,小脸埋到膝盖之间,这些不过是幻觉罢了,他何曾来过此处,又怎会知这里原是厨房呢。
你当然来过了。
“没有。”
他突然说话,玄武与司空皆是一愣,小心地问,“三殿下?”
不信,你睁眼看看。
静瑜发着抖,眼睛紧闭,“我不会看,也不想看。”
灵筠,你到底在怕什么?
玄武试探地伸手触向阵法,金光乍现,被弹开数丈,手臂顿时鲜血直流,他摇头道,“没办法,我们过不去。”
“三殿下,您能听到我们说话吗?”,司空朝他喊道。
他们都没注意到,一道人影悄悄在墙壁上浮现,渐渐的,砖石中突起一张人脸,五官越来越清晰,接着是身体,他整个从砖石里浮出来时,脸上的泥石剥落,一半人面,一半焦炭。
“灵筠,你到底在怕什么?”,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刻意挤出的尖声。
静瑜愣愣地抬起头,司空玄武才反应过来,手执法器护在他身前。
“伏云!”,司空失声道。
伏云并无知觉,仿佛一具不神不鬼的傀儡,他的嘴巴又动了,依然是尖声尖气的,“拿下。”
玄武冷哼,“休想——”,他捏起指诀,结出大罗星阵,宛如一堵巨墙,平平推出,劈头劈脸地压向魔化的武神。
谁知伏云并未接招,他身体忽地被往后一拉,整个人又再隐遁在墙里。星阵拍在砖上,烧出满墙焦黑,玄武不敢再往外推,恐毁了慈织的佛法,只能收回压出的灵力。
司空只觉诡异,“他为何能找到这里。”
通天佛塔能隔绝地下妖气,又有天君阵法相互,虽是看着古旧,但放眼人间,也无几个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泥石掉落之声从另一侧传来,两人看去,果见武神身影从墙里浮出,死死地盯着静瑜。
静瑜抱紧布包站起,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地喘气。
就在司空的扇子打中前,伏云再次被拉回墙壁里,如此数回,司空玄武忌惮着佛法,竟是连伏云的衣角也粘不到,玄武还好,司空已是气得咬牙切齿,“站住!”
蚕盘里劲风四起,成千上万的蚕虫被刮得乱飞乱撞,司空顾不得身上掉落的虫子,身形一隐,转眼便出现在武神面前,他手中灵力尽数聚到扇子上,重重地击落。
伏云双臂无声地抬起,捉着他的手,将扇子捅到自己不再有知觉的身前,司空只觉一股巨力自他臂上而来,牢牢地吸住手腕,他来不及惊呼,便被一把扯进了墙壁里。
情势急转直下,玄武浑身紧绷,堪堪忍住追过去的步伐。怎能忘记呢,他要护住三殿下。
“星君!”,静瑜急道,“事从权宜,你不必顾着我,把司空大人找回来要紧。”
玄武深吸气,沉声说道,“天君有令,无论如何,都要守在三殿下身边。”
静瑜深恨自己无用,总是在拖累所有人。
可摩罗国君并不想给他守着的机会,数到蚯蚓似的裂缝从司空被拉走的缝隙中裂开,并且不停扩大,噼里啪啦连串响动,裂缝瞬间布满整堵圆形砖墙。
静瑜与玄武不安地对视。
半饷安静后,身体蓦地一松,随着整个蚕盘往下掉落。
在昏死前,静瑜捉紧胸前漂浮的白玉,“玄毓——”
', ' ')